师清漪哂笑:“千凰亘古不就是你们这回建造这个梦场,引我们下脉的最终目的?在梦场里,将兆琮的幻影设置羽翼尽毁的状态,除了为了羞辱他以外,还因为千凰亘古的深处有复翼的可能,以此为契机,控制他向我探千凰亘古。我对兆琮一向看,如果我真的被梦场蒙蔽,见他羽翼被毁,为了救他,觉得我有可能会对兆琮透露一些千凰亘古的相关。至于复翼不复翼,也不要,反正是假的,无非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千凰亘古的情况。”
她笑意更凉了些:“至于联合布梦人,将兆脉伪造脉息被阻隔的情景,不也是为了千凰亘古?”
兆唁双手相互攥着,不敢吱声。
师清漪说:“我们这一路走过来,都没有看到脉息被阻隔的地方,那么也只能是这里的脉息源头出了问题,那我唯一的选择,只有修复源头。千凰亘古神息分至各脉,兆脉作为其中的要分脉,它的脉息说到底还是源自千凰亘古,所以现在我们所见的这个兆脉脉息源头,肯定会有与千凰亘古连接的某种特殊通道,不然神息也分过不来。如果我不知道这是梦场,还以为是真实的,就会为了修复脉息源头,而去尝试开这个连接通道。”
她的眼中是看透的清明:“修复的时候,我虽然不会让你们在旁边围观,但布梦人挂了‘眼睛’在兆脉,们照样还是能看到这通道是怎么开的,开启的位置在哪里,需要么条件等等。和兆珏都没去过千凰亘古,与兆脉相连的这个通道们不知道,也就搭建不出来,但我是清楚的,而我又是梦主,一旦我要准备开启,就会根据我的潜意识逻辑进行补全,在不知情之下,自己将这个通道和开方法暴露出来。千凰亘古是族中隐秘,爹兆琮翼阶高如六翼,最多也只能进入其中的第一境,更是连千凰亘古外围都无法进入,但是兆脉的人,能进入兆脉,于是你就想从兆脉下手,用这种迂回的手段找出进入千凰亘古的方法,不是么?”
“……是。”兆唁再度将脑袋垂低了:“都瞒不过殿下。只是我的确不知道千凰亘古有么,是那个人要进去,不是我,他只是利用我而已,我们相互合作,各取所需。”
“看来你对那个人用处的确很大。”师清漪眼中对他的厌恶这回毫不掩饰,冷冷一笑:“毕竟我族民风淳良,一向最忠诚,就算曾经出过几个败类,在那洗罪台上走一遭,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泄露过凰都所在,这是最基本的底线。要找一个能够带人进入凰都的叛徒,实在是难上加难,古往今来,恐怕也就只有了,还真是独一无二呢,能不对那人有用么?”
兆唁:“……”
“我现在还有个大问题,有些想不明白。”师清漪说。
“……殿下请问。”兆唁为了能够活下去,脸也不要了,赶紧接话。
师清漪眸光锁着兆唁:“们要去千凰亘古,必须得先进凰都。凰都幻阵多变,出口用过一次,就会消失,而入口更是变幻莫测,在外这么多年,一直到了如今,也没找到回去的入口。于是你就借这回进入梦场的机会,控制你哥向我探回凰都的出入口。不过我都知道,不管是出还是进,必须得经过幻阵,而如果要穿过凰都幻阵,必须要展翼才能通过,就算是能带外人进来,队伍里至少也要有一名凰都的族人展翼,但是兆唁是——”
她顿了顿,才说:“无翼的。”
兆唁面色陡变。
师清漪说:“刚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悬挂羽牌。羽牌是翼阶的代表,神凰之中,因为天生缺陷,偶尔是会有一两个无翼的族人诞生,这种情况是无法领到羽牌的。本就无法拥有羽牌,却又怕别人看不起你,才会向我谎称是神官,但是羽牌丢了。”
兆唁的面色越发阴沉了起来,呼吸一下一下,拖得很长。
仿佛这是落在他身上的最大阴影。
他可以为了苟活下去,坦白交待,但在听到这句“无翼”的时候,面容几乎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师清漪观察他的面色,接着说:“幻阵绝不会出错,阵中没有族人展翼,断然不可能通过。无翼,按理就算知道入口打开了,也过不去幻阵,那个人又怎么会这么看,让你带路?最要的是,出口也需要有人展翼,当年又是怎么离开凰都的?”
兆唁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师清漪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兆珏。
兆珏脸上的痛苦已经无法掩饰。
“兆珏忠诚,更有原则,这一点我绝对信他。”师清漪看着兆珏,却是对兆唁说的:“离开凰都没有获得姑姑的意,他就算再疼爱你这个弟弟,也不可能为了让你出去,在幻阵中为你展翼。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们兄弟俩当年都离开了凰都,走到如今,参与了这次梦场的搭建。如果说那个人利用你,是因为你能控制你哥,但的这种控制应该是只能局限于梦场才对,离开梦场就没用了,又怎么可能在真正的现实中控制你哥展翼,毕竟哥他……”
她说到这,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眼中满是凄凉与悲悯。
兆珏这时却笑了起来,豁达道:“殿下,无妨。我早已清醒,知晓真相,殿下不必顾虑我。”
他和兆唁现在所用的熟稔的现代说话方式并不一样,仍是古调。
师清漪叹息一声,低声说:“毕竟兆珏他在现实中,应该是无法自由行动,失去了自我控制的意识才对。我在接兆珏的夜明珠的时候,看了他的手腕,他手上的三线和我们都不一样,既不是活着的梦主,却也并非死去的半主,属于三线中有所缺失,介乎两者之间的一个状态。而梦场之中,原本只有幻影才能被控制,真实存在的人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个人在现实中失去了意识。正因为你哥在现实中没有自我控制的意识,兆唁将哥带入梦场,才能在梦场中去控制他。”
兆唁的拳头再度攥紧了。
兆珏也只是立在那里听着,整个人身上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凄冷气息。
“梦主的本相是活人,半主的本相是死人,而如果要介乎梦主和半主之间,那么这个人在现实中的本相,应该是没有真正死亡,却又失去意识,那么最有可能的本相应该是……植物人。”师清漪猜测的真相是沉的,以至于她的声音越发轻了,说出了其中矛盾之处:“既然如此,那出了梦场,兆唁又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兆珏?可你是无翼,如果不控制兆珏,对那个人根本就不可能有用,更何况兆珏在现实中没有意识,根本无法展翼才是。”
这时候兆唁却几乎是目眦尽裂,吼道:“谁说我无翼!谁说的!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是无翼,认为我是兆脉的耻辱!兆琮那个家伙更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哪怕一眼!”
他浑身几乎是神经质地哆嗦起来,看向兆珏,既恐惧,又有着一种诡异的畅快:“我是有翼的!我有翼!而且我的翼阶还很高呢!”
师清漪观察他的反应,猛地猜到了么,双肩微抖起来。
她眼中的眸色由淡转红,眼看着梦场对她眼睛的伪装再也遮不住,眸中的血色很快就要弥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