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浅愣住。
濯川声音温柔极了,她似乎早已看透,也想清楚了这种天道规则,说话的时候眸中比雪光要明亮:“我能永远陪你,你却不可永远陪我。我的永远其实很短,一辈子不过几十年,可你的永远却是很久很久的。”
鱼浅话语里隐有决然,道:“若你的永远无法长久,我也不想要那般很久很久的永远。”
濯川叹了一口气:“我那时就怕你会这般想,在发觉自个对你的感情以后,才会如此踌躇不已。”
她看着鱼浅:“你可记得,那时你与我说起白鲛的许多风俗习惯,其中就提到你们白鲛的伴侣死后,不少人仍然会选择和伴侣的遗体继续生活,他们会放不下。我当时听了,很是难过,当时我已察觉你对我的欢喜,我也欢喜你,可我怕若是我们当真在一起,你终究也会似你的族人一般,放不下。毕竟我寿数有限,即使能平安度过这一生,也总有一天会死去的。”
鱼浅道:“难怪那段时日你瞧着总是不大开心,我以为是我惹你不悦了,原来你在烦恼此事。”
濯川笑道:“你怎会惹我不悦。”
她回想起当时的矛盾,道:“当时我想着,若是我不向你挑明,不与你在一起,你或许会过得更好一些。可我又……很想与你在一起。”
鱼浅将她抱紧了些。
“谁知那日你突然又说想尝尝酒的滋味,我只能买给你,你让我也喝。喝过以后,你醉了,又似当初那般,让我摸你胸前的鳞片。”濯川面颊微红起来:“当时我根本不晓得那是你的催情鳞,摸过以后,心中很热,结你突然来亲我。”
“我故意找你喝酒的,故意让你摸鳞片。”鱼浅眼中含笑:“我在勾引你,你晓得么?”
“那时不知。”濯川也笑道:“后来才晓得。”
她的鱼,的确是有些小坏的。
可她无法自拔。
又是酒,又是催情鳞,她当时已经难以保持理智,渐渐的,她就与她的鱼缠在一起,两人分明并未正式表达心意,却先行了欢好之事。
“第二日早上醒来,我瞧见你与我一起躺在榻上,你我未曾穿衣。”濯川面色越发红了:“之后我的想法开始改变了,你我既已有肌肤之亲,便与你坦白了我的心意。”
她虽然说起这件事有些羞,语气却是无比坚定:“我已思虑清楚,既然选择与你在一起,便不会后悔。我会一辈子陪伴你,直到我老了,死去。”
鱼浅眼角略浮起几分红,眼中黯然。
濯川看着她的双眸,道:“当时我想着,在我死去之前,我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地与你说。鱼,你很好学,也许一开始并不懂,但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想法。我愿陪伴你到我的终点,但我不会是你的终点,你有很漫长的时光要走,你会有新的生活,认识更多的人,你曾说岸上繁华,欢喜来看看世间,以后这世间只会更为精彩,莫要让我成为你的桎梏。”
“……不是桎梏。”鱼浅颤声道:“你不是。”
她反问濯川:“若你我互换一下,我为凡人,阿川你寿岁长久,哪一日我寿数到了,不在人世了,你会如何想?你又作何选择?”
濯川被她问得顿时懵了,语塞。
鱼浅眼中敛着狡黠:“你答不出了么?”
濯川支吾起来:“鱼,我……”
她是答不出了。
因为她的答案是,她会和鱼浅一起走。
可事实是她是凡人,她却又会希望鱼浅在她寿终后,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个互换问题,本身就是矛盾的。
“你答不出,但我已知答案。”鱼浅道:“你会陪我一起走,是么?但你说不出口,因着你现下是在鼓励我,即使在你不在了以后,也要好好活下去,这本身与你要说的话是相悖的。可你又不会说谎,以你只能选择不答。”
濯川这下几乎是有些惊愕地看着鱼浅。
半晌,她笑着叹了一声:“以往我总是教你许多岸上的知识,你也总欢喜问我。现下我才发觉,我再也教不了你了。”
仿佛是奖励一般,她又亲了鱼浅一下,认真道:“鱼,你好聪明,我自愧不如,你该为我师才对。”
鱼浅笑了起来,眼中似落满风雪。
师清漪听了,垂下头来,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