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他老毛病又犯了,老忘不了跟人家比较。
而魏大姐,也已经被烛火融化成了一个普通女人了,居然笑眯眯的还附和起来。
“是啊,这都是他们年轻人自己弄的,连我们也没想到,这儿能让他们弄得这么像样。看这环境,还挺浪漫的。像咱们年轻的时候,可没这样的享受。这就是社会在进步,现在的年轻人,比咱们幸福……”
水清则不失时机的替洪衍武表功。
“大姐,这都是小武的功劳才对。这事儿可是他一人操持的,我一点没过问……”
魏大姐立马笑了。
“你呀,真会谦让。就算我说错了,可你们是两口子,还分彼此啊?”
水清被打趣得有点脸红,洪衍武便赶紧接口。
“对对,还是大姐说的对。既然是‘革命夫妻’,这功劳算在谁的头上不一样啊?何况我们又有什么功?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要没有领导的英明领导,要没有在座各位的鼎力相助,我们是什么事也办不好的。还差得远呢,得再接再厉……”
这几句,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是给大家点酒水了,早就侯在一边的朱震凡见时机合适。
赶紧见缝插针给在座的八个人面前都放上了酒水单,请各位领导点东西。
结果大家一看单子,都不禁诧异起来。
“安乐林街道办”的高主任更是好奇的打听上了。
“哎,你们这单子上怎么这么奇怪啊?全是票……门票一块五一张,赠一瓶汽水。这个演出票两块一张,赠一瓶汽酒或啤酒。还有这贵宾票……嗯,七元钱,赠送“国红”或“国白”一瓶。至尊票呢……十五元,又赠送威士忌或是白兰地一瓶。这怎么回事啊?我问问,假如我是顾客,既然已经进来了,那还买什么票啊?要是就买喝的呢?什么价儿啊?”
这个问题让洪衍武有点不好意思。
“主任,对不住。您看这所有种类的票,后头标注的这些东西就是赠的,不卖……”
见大家还不明白,洪衍武只能继续解释。
“嗨,不妨跟诸位说透了吧。票后头的东西不是市场上常见的嘛,物价局都有限价,我们不可能违反政策卖高价。可要卖市价呢,您看看这环境、这布置、这么多人天天上夜班的伺候着,还有电费、请演员的钱。那我们别说赚钱了,就剩下赔本赚吆喝了。”
这么一说,大家恍然大悟,就都不免嘿嘿的笑上了。
而且心知这是个敏感问题,谁都挺自觉的不提了。
就是都没想到魏大姐可有点不高兴了。
她为人还真是正直,竟非要较这个真儿不可。
“小武,当着这么多领导,你可别想靠打马虎过关啊。要照你这么说,你卖的东西,可都是市价的好几倍啊。你看你这儿这么多的位子。真的有必要标这么高的价格,才能保证盈利?我可不信。我要提醒你,咱们服务公司的宗旨是便民、惠民,你可不要为了赚几个钱,反而做出坑害人民群众利益的事啊。”
话说的挺重,这下大家尴尬了。
其他的人可没想到这位大姐竟然露出“马列主义老太太”的面目来了。
而且好似要当场要死抓不放,大义灭亲似的。
就连杨厂长都觉得不合适了。
赶紧咳嗽了两声,那意思是提醒魏大姐,有什么事回头说啊,这时候干嘛自己让自己下不来台啊?
不过洪衍武不愧巧舌如簧,他还真有的说。
“魏大姐,您这话说的还真冤枉我啦。不过我不怪您,主要是您不太了解经营上的事儿。”“您看啊,首先咱们这儿顶多就是仨月的营业时间,这所有的成本自然要靠这三个月挣出来。可这三月也不是天天能开张的,赶上下雨就得关门。赶上断电,也是一样。您算算,那还有几天可干的?”
“更何况也不是每个座位都能坐满人的。每个星期周末不就只有一天嘛。哪怕咱们就打着天天客满来算。可有的人是俩人来,或是仨人来,不定啊。甚至可能是一个人,那来了也得占张桌子。咱们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让陌生人拼桌的。空出来的位子不就浪费了嘛。”
“最关键的是,咱们服务公司上面的头头脑脑太多。那是多少个干部啊?谁还没有个三亲四故的。我不是想抹黑干部形象啊,自己厂子的买卖,想着来看看无可厚非。可我哪儿好意思收钱呀。而实际上这是里外里亏两道的事儿,不但得搭进东西去,而且还占了座,不能挣别人的钱了。您想想是不是?所以让我降价可以,除非您和杨厂长天天晚上来这儿帮我当门神。我才有把握不亏本。”
好,这一下给魏大姐说没词了。
可偏偏洪衍武没注意,还滔滔不绝的继续说着自己的委屈呢。
“另外还有一个招儿,就是我饮料按实价,门票直接提到十元一位去。但这样也不好,许多人一下就得被吓走。像咱现在这样多好?那等于降低了门槛,可以丰俭由人。没钱的想来,一块五弄瓶汽水慢慢喝,占个座儿也能享受一晚上。有钱的呢,愿意花他就花呗。”
“其实话说回来,即使多赚了钱也不是揣进我个人的兜里。我是打算拿这些钱提供更多的便民服务。而且也得支持一下咱们派出所和街道的工作。这说到底也是为人民群众着想啊。”
“更何况和“马克西姆”的价儿比起来,咱这儿真的不贵。您想想看,真觉得贵还有人上门嘛,咱自己就黄了对不对?既然有人愿意来,那就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