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92)
这个叫妮妮的小患者,被林雨桐带回医院了。
两条胳膊已经成了一边长一边短了,这绝对不是短时间内能被治好的。少说也得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宋恒斌就道:“病人的家庭情况,咱们就算是把各种的减免都给开了,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承担不起这个费用。”
“这样……”林雨桐能自己给治,不收钱都行。但医院是个大集合,不能开这个先例,“您去跟病人家属谈谈,愿意不愿意给咱们当示范病例。这个病例不好找了,咱们拿这个病例教学用,就是给孩子瞧病的时候会有人围观。如此费用免了,住院费包括在这边食宿,都免了。你给餐券,叫他们去食堂打饭就行。”
宋恒斌点头,“我会找人做好孩子的心理疏导,不会因为人多影响孩子……”
嗯!
宋恒斌办事一惯是细心。你交代的他会办,你没交代的,他只要想到的,就会积极的去办。
这事说完了,宋恒斌就又提了一句,“唐家的事我听一凡说了一耳朵,网上现在都闹翻天了。唐家这次怕是要完!”说着,他又低声道:“另外,孩子被治成这个样子,不管是从哪方面讲,唐家都该给出赔偿。”
林雨桐点头:“唐老是懂规矩的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该有的赔偿肯定会有的。你是想问打官司的事吧?”
是!“看着怪不落忍的。事关孩子的一生,怎么敢敷衍塞责?发现错了,难道就没有认错的勇气……要是早点找人看看,也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关键是整个治疗的过程,孩子承受的痛苦太多了。孩子痛苦,大人只会加倍的痛苦。一家子闹的家不成家,一个大夫的一念之间,牵扯到是一个家庭的命运。这是多大的事情!可是现在呢?
林雨桐点头,“该收集资料的你只管收集。给唐家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等不来唐老表态的话,请顾鑫帮找一个靠谱的律师。”
好!
宋恒斌在记事本上重重的记了一笔,紧跟着又问了一句:“唐家这么倒下去,咱们跟唐家又是这样的关系……那您说咱们运动康复那边开业,怎么操作。”
“什么操作也没有,越低调越好。妮妮是咱们开业的第一个患者,暂时在这边,是为了教学的,后续还是得搬到那边去。不要有什么仪式,牌子一挂,就这么着吧。”
唐家这一次,倒的是突如其来。
最后这一下,真不在林雨桐的预料范围之内。
晚上去省一保健楼例行给病人行针换药的时候,林雨桐见到了唐密。
唐密在医院陪江华,等林雨桐忙完出来之后,她跟了出来。照样带着咖啡在边上等着,两人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下。
林雨桐不知道从而何说起,唐密也在沉默。
沉默到这杯咖啡都要完了,唐密才开口:“那孩子……怎么样?”
是问妮妮。
唐密面色复杂,“要让我用西医治,得三年的时间。可孩子不是大人,孩子这个时期是发育最快的时期,中间有太多的变故,我不能保证孩子恢复的跟正常孩子一样……”
林雨桐看她:“所以,你觉得中医骨科其实挺好的。当时看见孩子成了那样一时激愤没多想。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悔了。因为你一把将唐氏给推到了深渊里。唐氏是有真材实料的!这会子想来,觉得可惜了。”
是!
唐密抱着杯子,“其实我十岁以前,我爸偷偷教了我不少东西。那时候我爸常说,唐家天分最好的就是我。我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后来,我二叔家生了唐彦东那么个宝贝疙瘩,长辈的爱和关注就都奔着那边了。我那时候小,那时候我奶奶还在世的。我觉得家里对堂弟好的过分,都不喜欢我了。孩子嘛,就想表现表现,我只是想叫大人都夸夸我。可这一表现却坏了,我爸教我的事被家里知道的,学的再好没被夸,反倒是惹得那位老爷子真打断了我爸的腿。打那之后,我爸再偷着教我……我也不学了。有什么了不起!离了你唐家,我就不学医,不治病救人了吗?于是,我刻苦读书,我考上国内最好的医学院,我去国外读研读博,然后回国之后在国内顶尖的医院里任职。我没想一脚把唐家踹倒,我只是想叫他看看,我……也行!不是非男人才能做好大夫的……”唐家今儿开业这事,自己是妈妈说的。爸爸也说,希望自己回去看看。他想化解自己心里的怨气。于是,她去了。她是抱着跟这个家和解的心态去的。可是无意中看到了那个孩子,她当时差点忍不住带着人进去,指着唐家一干男人的面问问,好好的唐家成了这个样子,这就是你们所期待的。唐家的传承……所谓的传承该是真没样的?真正传承的应该是什么呢?
那一刻她觉得,唐家把最该传下来的东西丢了。
她没进去,但她却把实情告诉了病人的家属,指明了让他去找林雨桐。
谁的巴掌扇在那个老人的脸上最疼?不是对手,不是林雨桐这样的后起之秀,而是病人。
可等回来了,惯下两杯冰水之后,她冷静了。冷静的结果却是:好好的一门中医手艺,被自己给绝了。
那种心疼,像是生生的像是摘了自己身上最要紧的东西。
也许,只有在林雨桐这里,才能得到些许的安稳。
她看向林雨桐,像是想得到肯定的答案一般问道:“你说,我错了吗?”
错了吗?
我说你没错,你的心理就会更好过吗?
林雨桐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脸问说:“身上带纸了吗?”
嗯?
唐密不明所以,很自然的就掏出面巾纸递过去。
林雨桐摇头,不是这个。她左右看看,见到一小护士路过,她就招手,“工作夹里有纸张吗?”
有的!护士小姑娘只把要用的表格带走了,夹子和里面的白纸连同上面别着的笔都给林雨桐留下了,然后笑着摆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