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桌前,提笔蘸墨,再动笔之前,她打发人叫德海,“给我查!查升平署里干净不干净。”
孝经里二十四个故事,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此人出于什么目的,先查清楚再说。
太有针对性了,好像怕钮钴禄跟弘历闹不起来似得。
德海忙不迭的去了,林雨桐这才改编这个故事,然后叫来了纪昀,叫他以此为蓝本,改成戏本。
纪昀拿到手里,当场就看,看的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老娘娘写的这是什么?竟然把孝经的大孝子改成这样了:话说晋朝隆虑有一叫郭巨的小子,这小子的父亲死的早,无人管教。因家贫,他便出门谋生。可生路艰难,最后阴差阳错的,落草为寇当了土匪,若干年之后,积攒了一罐黄金,他带着这些银钱回家,不敢告知家人,这样的秘密又不能与人共享。于是,为了早点摆脱家里已经成亲的弟弟,便把家财都给分了,叫他们出去单过。然后取了散碎银两,娶妻生子。可他回家来并无营生,想要买房置地之前的脏银也没名目拿出来用。日思夜想之下,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假装为了奉养母亲要埋亲儿子,而后假托天意把那脏银洗白。还因此走上了官途。不过在故事的结尾,给了恶有恶报的结局,郭巨在赴任的途中遭遇匪患,横死他乡,最后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初看觉得离经叛道,可细思量,却觉得合情合理。郭巨是不是强盗不知道,但那钱财来历一定见不得光。要不然,真要是埋了儿子而养了母亲,这便是顾了人伦,而丧了人性。
林雨桐便笑,“纪大才子可是怕了?”
那可不怕了吗?这一出戏出来,得多少人骂哟!
林雨桐却面容严肃了起来,“要做事,做大事,就不要怕人骂。老圣人当年被人骂的少了?可那又怎样,谁也没拦住他的脚步。‘俯仰无愧于心’便可以了。”她指了指那几页稿子,“当然了,我也没说二十四孝经里的都是不好的。做学问做学问,便是要取精华,替更多的人取其糟粕。长辈要孝敬,晚辈也要爱护,这才是人伦。这就是我们要改的地方。但像是‘黄庭坚亲涤溺器’这样的孝心孝行,我们就该提倡。百姓家里,不是谁家都能为老人买的起下人的。老人年纪大了,总有生活不能自理的一天。倘若有那么一天躺在那里不能动了,做子女能像是抚养子女一样吃喝拉撒都伺候到了,这便是大孝。孝顺,不是多轰轰烈烈的,为双亲从身上割肉才是孝顺。真正的孝顺,就是一盏热汤一碗热饭一声问候一会陪伴……”
纪昀被这话说的鼻子发酸,他想起了他过世的母亲,想起了他那已经致仕的老父亲。于是,他郑重的行礼,这次真是受教了。
事儿安排下去,林雨桐倒是不管了,她在等德海的消息。
德海第二天才把消息传回来,“升平署里有一叫李冬安的秀才,因写出来的戏词动人,便一直在升平署里很能说的上话。此人是去年才进的升平署,从扬州来的。再往下查,发现此人去年还来考过书院,未被录取。在此期间,跟住在庄子里那个叫小桃的姑娘,有过接触。”
嗯?
佟氏的丫头?
德海点头,“正是如此。”
“还有什么?”林雨桐继续问道。
德海低声道:“此人喜好串戏,还往庄亲王府上唱过戏。听闻端柔长公主很喜欢他的戏。”
端柔长公主是那位四爷的养女,之前应了十六所请,接回来养病的。
林雨桐明白德海的意思,这哪里是说端柔喜欢此人的戏,分明是说端柔对此人起了心思。
端柔算是大清皇室公主中比较彪悍的一位,今年年岁也得有三十七八的端柔看上一戏子?而且这个戏子的来历还有问题。
那些天地会的人又想干什么?
林雨桐就道:“盯着那个叫李冬安的。”这些人再生乱子,她还真就不打算留了。
其实这些人的存在一直是有隐患的,尤其是对弘晖的身份,这个隐患一直都在。之所以没处理,那是因为老十二一直盯着这些人。本来没事的事,这么贸然出手,不是事也是事了。这么急着杀人,是想表明什么?
因此这段时间,一直都相安无事,他们觉得大事都放在弘晖身上,因此还算是消停。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冒出来了……想干嘛?
十二这一日从衙门回来,门房送上了一个特殊的帖子和一小瓶东西。
“谁送的?”他接过来没看,先问道。
门子摇头:“不知是谁。那人只留下话,说是听说王爷在找他,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事的,因此送上一瓶子咱们府里急需的东西,以表诚意。”
十二不再说别的,给了随从一个眼神,叫他细细盘问。他去了书房,看看这递来的究竟是什么。
帖子带着封条,没人事先打开过。他直接给拆了,上面是有一朵鲜红的红花。
红花会?
十二眼睛不由的眯起来,所以,这个瓶子里便是补药?
他将瓶子打开,药看起来跟之前福晋从大阿哥府里弄来的不同。那个丸药得有龙眼大,而眼前这个……半瓶子细小的颗粒。他低头闻了闻,只闻得到蜂蜜的味儿,别的也吃不出来。这是给小丸药上裹了一层蜂蜜。
药是不是有效,这么看也看不出来。
他犹豫了再三,从里面倒出一粒来,喂给挂在窗前的鹦鹉。
第二天,鹦鹉欢蹦乱跳的,一点事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