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式不好指着修,而修正在一旁拔出自己随身的宝刀给妙仪看着玩。崔式看着修那不在状况的样子就来气,压低声音:“你这就是要胡闹了是吧!说句不好听的——当年发生什么你或许不知道,但是你阿兄可知道!他就不可能同意的。”
舒窈扑哧笑了:“阿耶,一年多以前,阿兄就知道了。难道您也要跟关押阿兄似的把我也关起来。我倒是不介意,只要有用就行——毕竟您关完了,阿兄这不还是天天往宫里跑,您不还是低了头么。您也放宽点心,年岁大了也别给自己找过不去。”
要说妙仪是闷了多年一朝点燃的小炮仗,舒窈就是笑着喝茶句句戳心……
崔式半天才无力道:“你们这都是什么意思……一个个就是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是么?”
舒窈可比妙仪这个小笨孩手段高多了,叹了一口气,蹙眉道:“阿耶何必这么说。你就知道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而后也没有说要为我们看中了哪家少年郎。我这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是拉了个神仙来,您也要摇头说不行。您是可以说不行,但我心里总会知道自己会欢喜谁啊。”
她这才悠悠的起身,对下人招手,让下人拿了一杯酒来,提裙坐到崔式身边去,道:“阿耶,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妙仪傻也就罢了,我难道会识人不清么?家里多少大小的事儿是我操办的。我实在是不愿意离开崔家,离开阿耶。”
崔式知道这丫头是捅完了心窝再过来给吹吹的类型,不止他,天底下被她这手段忽悠了的人海了去了,他看着舒窈要给他倒酒,直接拿开了杯盏:“你不用跟我说。你都有理,就想让我坐旁边看着,只要点个头就可以了。”
舒窈手挽住崔式,这会儿也不是刚刚嘲讽的人了,笑的尽是小女儿撒娇的样子:“圣人在洛阳,阿兄就住在您隔壁,怎么也不会跑太远的不是么?熊裕不是说也要留在洛阳么,妙仪哪里算是远嫁,顶多是换个别的坊去住了。我更不会走了,我都说了我放不下家里。三个人都不走远,休沐的时候都能回家里聚聚,这样的好事儿哪里还会有。你光想想,你把贺拔公的宝贝闺女拐到南方去,贺拔公心里该有多难受呢。我们这么自觉,为的就是不想离开阿耶,阿耶还跟我们置气。”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会说话了。
崔式纵然知道她这话半真半假,却仍然被说中了心坎里。
他又道:“我可不信你会留在崔家,你没嫁人的时候就天天往蜀地跑呢。更何况——怎么也是位殿下,你别想的美了,还想着他倒插门。你怎么不说想让圣人倒插门,嫁给你阿兄呢!”
舒窈扁嘴:“要是条件允许,圣人也未必不会这么干。”
修连忙道:“崔尚书,我乐意的。”岂止乐意,简直乐疯了好么。
他又想着一定要稳重,再度开口道:“我今日归洛阳,也是要见林太妃,见圣人与阿兄,想要提出此事,只要是崔尚书首肯,明日我便进宫与圣人说。”
崔式倒是不装作客气了:“圣人不是说不许你再归京么?”
修懵了:“可是去年,蜀地被南周攻打的消息,便是圣人要我亲自送来的……”
崔式这一怼没成功,再接再厉道:“怎么着,这是进宫请圣人赐婚?倒是圣旨下来了我们崔家也抗不了婚啊!”
修连忙摆手:“不、我只是想跟我阿娘也说了此事,要是崔尚书允了,便也想让阿娘见一见——”
崔式拍桌:“这才到哪儿!见什么见!”
舒窈心知崔式肯对修说狠话,就没太当外人了,算是成了一半,连忙拦住阿耶道:“阿耶,让他去,别管他。我这么久没跟阿耶见面了,还想着说些贴心话呢!”
她说罢挽着崔式就要走,回头对着修眨了眨眼睛。可修心里一阵委屈,低头下去,抠着自己的剑柄,并没接收到。
倒是妙仪对他很热情。崔季明不太让她玩刀,修就大方多了,她拿着刀正在切自己一根鬓边的头发看看能不能吹毛刃断,抬起头来望着修道:“那是不是过两天就能叫你姐夫了?”
修扁了扁嘴,虽然跟妙仪没怎么见过面,但天然呆大概也从来不会有隔阂,他道:“也可能一辈子都叫不上呢。”
妙仪咂咂嘴:“唉,我还想着回头带你见见你妹夫呢。不过不要紧,你过两天要进宫去见你姐夫、啊不对……你嫂子——不对,你嫂子不是你弟弟么?这辈分怎么算?”
待舒窈这张蜜嘴把崔式说的熨帖极了,这才迟迟返回自己院内的时候,却看着一个灯笼摆在自己屋檐上头,某人抱着腿坐在了屋瓦上,望着远方。
舒窈站在花园里,一手扶腰抬头道:“不是不让你来我院里了么?外头给你安排了客人的院子吧。这毕竟是领你见过阿耶了,你再偷偷跑进来,让人看见了实在不好!”
半晌才从屋檐上传来闷闷的声音:“那我就在这里跟你说话,不下去了。”
舒窈泄气:“你来都来了,还真让你在上头说话,下来吧。”
修低声道:“我还是不下去了,我觉得真要是谈不成了,你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的……”
舒窈瞪眼:“你都跑来了多少次,现在想起这回事儿了?”
修后半句才说到重点:“我准备了那么多词跟你阿耶介绍自己,你都没让我有说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