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婉晴每天都在计算着日升日落,算着她被囚禁了多少天,算着她的父亲背叛了她多少天,算着这场朔方城的内战打了多少天。
每多一天,她对这些人的鄙夷和厌恶就多一分。
这是第六十七天。
距离季铮给她喂毒,以任良宴为首的大军,向王启尧的朔方城军盟军宣战,已经过去了六十七天。
这六十七天里,季婉晴从任良宴他们脸上越来越沉重的神色,猜得到,他们不敌王启尧,非但没能替王轻侯夺回南方的大权和地位,反而折损不少。
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季婉晴的心放得越宽,神色越发的悠然,甚至都有了闲心写写字,绣绣花。
有下人悄悄问过她,夫人便不怕这些人一怒之下,杀了您么?
季婉晴将绣到一半的花样一翻,捋一根线:“那就证明,他们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高兴还不及,怕什么?”
这一天在第六十九天的时候,来临了。
几人冲进季婉晴房中,架起她就往外走,也不多说一句。
季婉晴昂首挺胸,毫无惧色。
站在季铮面前时,甚至有闲心,理一理云鬓发钗。
季铮莫名地生出一种夹杂着痛苦的自豪,他的女儿视死如归,是这般勇敢坚强,但他却再不能说出一句亲近的话。
任良宴看了季婉晴一眼,那一眼复杂得让人难以理解,最后只说:“走吧。”
然后季婉晴便被带上了轿。
她本是做好了死的打算,绝不会成为人质被推上战场,让朔方城蒙羞,让王启尧军威受损,甚至都拔下了发簪握在掌心,只等赴死。
但在一路摇晃过后,轿帘掀开,她却看到,王启尧站在轿外,向她伸着手。
那个丰神俊朗,举世无双的男子,就那么伸着一只手,笑看着自己:“夫人。”
在这之前,季婉晴非常确定她不会爱上王启尧,她所之努力和忍让的一切,不过是她的野心和欲望。
但在那一刻,她无法掩饰眼中的泪水,和内心地悸动。
那是一种,九死一生,尽头有人的浓烈触动,撞击着她的灵魂和心房,带来的震撼常人不可比。
哪怕她明知,王启尧绝不会爱上自己。
那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是与自己相处数年却不曾生出半点情意和感动的男人,是要成为王上的男人。
季婉晴脸上蜿蜒下两行泪,宛而轻笑,大气又明媚,素手放入王启尧掌心中:“夫君。”
王启尧握住她的手,将她从轿子里接下来,拉着她走进王家。
季婉晴莫名想到了,她嫁过来的那天,也是这样,王启尧拉着她的手,两个心如止水,笑容客套的人,平静地接受着众的恭贺,她甚至还张望着王轻侯的身影。
她觉得,今日这一幕,更像她的新嫁。
王启尧扶着季婉晴坐下,说了句:“这些日子,委屈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