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谷,也只是想给神殿留最后一线生机罢了。
他已经不得不妥协了,如果殷朝能大败朔方城,毁了方觉浅与奚若洲的棋局倒也还好,但事实是,虚谷从来没有见奚若洲败过,他这传奇的一生,未尝败迹,永远都是光芒万丈的胜者。
所以,虚谷必须想一想,殷朝若是惨败,神殿该是何出路,已然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神殿,只能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押在方觉浅身上,押在这个并不会摧毁神殿,屠杀神殿的人身上。
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让虚谷撑着这副形将朽木的残躯,向他最为痛恨,最为憎恶的人寻找一线生天,他又是经历了多少不安和挣扎才能做出这个决定,无人知晓。
但这位又可恨又可敬的老神使,真真正正地向方觉浅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信徒。
他自己的爱恨情仇,别人的生死悲欢,在神殿面前,都如草灰。
那是可以燃烧别人,焚灭自己,也保全信仰的至高纯粹主义。
软轿摇摇晃晃来到关押张素忆的地方,他看着张素忆残缺的三根手指,轻笑了一声:“早叫你写封家书给你父亲了,现在你再想握笔,怕是不易了。”
张素忆惨白如纸的面色看上去极是骇人,听到虚谷的声音也没有半分力气回应,只是闭着眼睛,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动不动。
“怜你不易,我圆你一个愿望。”虚谷走过去,拔开张素忆额前的碎发,拍了拍她冰冷的脸颊:“我让剑雪来救你。”
张素忆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尖厉的声音嘶喊着:“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动他!”
虚谷微抬着的手退到半空,莫名怪笑:“他可以选择不来,也可以选择做你的救星,我又没逼他。”
“虚谷,你居心叵测!”
“我只是,来圆你一个愿望,以作答谢。”
虚谷说着往后退了些,避开了扑过来的张素忆,但其实她扑不到虚谷身上。
她手腕和脚腕处都套着铁链,固定在墙里,走都走不了两步,就更别想对虚谷做什么了。看着歇斯底里的张素忆,虚谷有些怅然若失,他还真的只是想圆张素忆一个愿望,当作对她的答谢罢了,反正……今日方觉浅他们一旦离开凤台城,张素忆就必死无疑,让她在临死之前见见自己爱的人,不
是很好么?
她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但虚谷不懂的是,有些人,是宁愿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去,也不愿意爱的人看到最后那惨烈的一幕,从此成为他心头尖刺,永世难除,更不愿意心爱的人为了自己犯险,共陷囹囫。
同生共死当然很好,但更希望对方可以毫无负担幸福安康地长命百岁。
外面有人急急传话:“神使大人,剑雪不知怎么寻到此处,正要闯进来,请您立即离开,免受惊扰。”
张素忆听了这话,立刻放声大喊着:“剑雪,剑雪这是陷阱,你不要来,你快走啊!”
声音撕心裂肺,焦急紧张,像是她这样喊,剑雪就真的听得见一样,就真的能让剑雪离开一样。虚谷瞧了张素忆一会儿,再没多说什么,只是提着长袍,离开了这阴暗逼仄的小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