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起身,再一次披上湿漉漉的蓑衣,对守在门口的小吏道:“击鼓吧。”
一大群跟着云初在泥水里泡了三天的官吏们再一次出现在了云初的面前。
云初没有多做解释,对张,吴两位官员道:“酉时,曲江池的大堤就会决口,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曲江里一带的百姓从那里带出来,重新安置。”
县尉张甲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吴主簿却张大了嘴巴吼叫道:“决口泄洪,为何偏偏是我万年县?曲江坊更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财赋出处之地,为何要选在那里呢?我不服。”
云初看一眼吴主簿澹澹的道:“除过曲江坊,周边全是皇家别院所在,或者就是上林苑,宜春宫这样的所在,不挖开这边的堤坝,你指望挖开那边的?”
吴主簿眼含热泪,嘴巴无力的蠕动几下,最后一屁股坐在衙门的门槛上,双手抱着脑袋悲恸的说不出话来。
不仅仅是吴主簿不愿意,万年县上下就没有一个愿意的,一个晋昌坊,一个曲江里,乃是支撑万年县财赋的所在地。
就算万年县别的里坊都被水淹没了,他们也有信心凭借这两个里坊的财赋来支撑过最难的一段时日,再慢慢等来整个万年县的复苏。
现在,曲江里如果被大水淹没了,影响的绝不仅仅是曲江里,曲江里还肩负着晋昌坊顶级肉食供应,所以,晋昌坊也会被波及,这是一定的。
云初平静的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能创造出一个曲江里,就有能力创造出十个曲江里。走吧,把人转移出去,我们还有机会。”
有时候士气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三天前,云初带领着一群士气高昂的队伍出了长安城去救灾。
这一次,云初带着一群垂头丧气的队伍离开长安城去疏散曲江里附近的百姓。
才出城门,众人就把目光投向曲江里,云初赫然发现,曲江里方向依旧浓烟滚滚的如同鬼域。
“他们竟然还在生产,这不是胡闹吗?”
在大唐,比人命值钱的东西很多,比如粮食,比如钱,现在又多了一个砖头。前往曲江里的道路泥泞至极,就算是枣红马这种神骏的宝马,也失去了往日应有的优雅,一踩一脚泥的泥地里蹒跚前进。
往日枣红马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跑到的曲江里,今日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
等众人抵达曲江里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平静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曾二牛就站在里坊门上,迎接云初,在他的脚下赫然出现了一道由砖瓦组成的大坝。
这座大坝看起来非常的结实,且高大,枣红马踩着搭在大坝上的巨大木板上到大坝上,曾二牛就拱手道:“先前就给县尊带过话,曲江坊安然无恙。”
云初疑惑地道,就依靠你脚下的这道大坝吗?”
二牛笑呵呵的道:“有一个行家说了,洪水最可怕的是第一道浪头,如果能阻挡住第一波浪头,那么,随后而来的洪水就会按照地势向地处流淌。
而且,曲江池本身就是这一带地势最低的地方,工匠们计算过了,就算掘开曲江池的堤坝,曲江里也只需经受曲江池两尺的水。
只要我们在水的锋面设置一条一丈高的堤坝,挡住最凶勐的第一道浪头,曲江池两尺高的水面,并不算多,了不起将曲江里的农田淹没而已。
更何况,我们本来在今年就打算引水洗碱,这场洪水对我曲江里来说,来的正是时候。
云初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一脚一脚踹大的年轻里长,疑惑地道:“你应该没有这个本事。”
二牛笑呵呵的指着堤坝后边将双手插在袖子里的倭人阿倍道:“是他出的主意。”
云初怒道:“一个倭人懂得什么。”
站在低处的阿倍冷冷的道:“在下的家乡就在海边,只要到了起大风的日子,比这可怕一万倍的海浪就会沿着河口倒灌进我的故乡。
虽然在别的方面,我确实不如唐人,但是,论到如何应对水灾,倭人阿倍还是有发言权的。”
云初看了阿倍一眼,对随行的县尉跟主簿道:“如果顶事,以后就不要为难他,如果不顶事,就把他丢水里去。”
阿倍依旧将手插在袖子里,抬头看着云初道:“在下一直都不明白,阿倍抱着一颗礼敬之心来大唐求学,自忖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为何县尊却对在下充满了敌意。”
云初不耐烦地道:“我不是对你有敌意,是对所有倭人都有敌意。”
阿倍不解的道:“难道是我倭人做了什么让县尊不满意的事情吗?
如果是这样,请县尊杀了阿倍一人,以消解心中的不快,让其余倭人可以在大唐潜心求学。”
云初俯视着脚下无所畏惧的阿倍,一股子无名恨意从脚底板升起,弄得他牙根都发痒。
没错,他很讨厌倭国人,而最讨厌的倭国人就是眼前这种行为跟**圣人一样的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