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监工给我发来消息,装修工作已经接近尾声,现在正全面开门开窗通风,因为用的都是生态环保涂料,一周以后就可以入住。
我心里清楚现在装修队的施工质量,能省则省能砍则砍,偷工减料地糊弄一番,赶紧干完好接新活。
之前家里装修,洗手间里的垃圾废料全给扫进浴室下水口里,导致装修不到一年洗澡时就感觉有点下水不畅,什么平安大通威猛先生往里面一顿倒,情形不见好转。后来拿管道疏通器掏了半天掏出来一卷头发。我爸就一口咬定是洗澡时头发冲进下水道给堵上了,跑去五金店买了滤网套在下水口上,力保一根头发都不能进入下水道。当时我就对此大感不解,下水道除了下水就不能下点别的?设计下水道的时候没考虑人洗澡的时候头发啊死皮啊甚至瓶盖啊香皂啊都有可能冲进去?这设计师是吃屎的?后来浴室那下水每一两年都堵一次才感觉不对,叫来了物业。维修师傅折腾了半天告诉我们堵点不是什么有机物质,像是石头类的。为此抬上来一台类似吸尘器的大家伙,貌似是高压疏通器,我管它叫“一炮通”,因为“轰”的一声巨响,炸的洗手间里黑水四溅。那堆石头被打散了,从此下水管再也没堵过。但是“一炮通”之后,我妈如临大敌,絮絮叨叨地说下水道里的水充满了细菌,来来回回用消毒水把洗手间擦洗了4、5遍,所有沾上黑水的物品都无辜躺枪,被以“传播病菌罪”丢到垃圾桶里。从那以后我对家装公司再无任何好印象。
所以这次拜托小花给我找了个经验丰富人品可靠的老师傅去当监工,帮我在雨村的小房子里看着。劳务费自然还不低,但是我觉得这钱得花,毕竟这是我和胖子还有闷油瓶的退休养老之所,我可不想今天橱柜门掉了,明天墙皮脱落一块,安享晚年的时间还没生气上火的次数多。
家用电器我本打算网上一买,等我们到了之后正好赶上收货。但是胖子百般阻挠,和我说什么“你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又便宜又给你送到家,出门逛商场的时间都省了。”说的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神神秘秘地告诉我,根据内部人员透露,网上卖的货质量没有商场里的好,一分钱一分货。
我懒得问他内部人员是谁,他能认识个毛内部人员,而是答应他先去雨村,然后去镇上亲自采购家用电器。
正好王盟也办妥了闷油瓶的身份证。这事儿说起来真有几分曲折,王盟也确实辛苦。但是当他告诉我他跟人家说的理由是小哥从小父母双亡,一直在街头要饭,并且当时闷油瓶就站在我身后,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这段话时,我还是一个脑崩把他弹倒在椅子上,气得我差点扣除他全月的工资,我们小哥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你跟人说他是要饭的,你这故事还能遍的再瞎一点吗。
后来我又找了我二叔,托了一大圈关系,终于是有点门儿了。王盟问我小哥的姓名用什么。我当时真想告诉他叫张狗蛋,叫这名字好养一些。但是一转头看到小哥炯炯有神的眼睛,我气势一软,说“当然就叫‘张起灵’啊”。结果这么一搞还出了篓子,警察局那边说张起灵是20年前一起大案要案的通缉犯,具体问是什么案子人家不肯说,这事一时间就僵在这了。为了保证小哥绝不是通缉犯,我们编的故事的下半段是闷油瓶举目无亲孤苦伶仃,之前在巴乃栖身的那间陋室也葬身火海了,目前到杭州来投奔远方的表哥,也就是我。官僚主义的老爷们眼珠一转,赶紧把活儿推了,说这种情况应该到杭州上户口。
这年头想拿到杭州户口不是那么容易,不过想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想跟着胖子去上北京户口,那更是登天一般,就算现在立即马上和胖子领证结婚,也得熬个8年,等到45岁以后(虽说小哥实际年龄早就超过45了……)。
好在二叔在杭州人脉就更硬了,很快就通融下来。在填写出生年月日的时候王盟又犯难了,只得再次打来电话。我忍不住在电话里吼他“有什么问题能不能一次问完啊!”放下电话我也犯了难,小哥的年龄怎么填是个技术活,他顶着一张百年不变的20岁的脸,这张身份证到期再续的时候是个麻烦事。就算一个人30岁的时候像20岁,40岁的时候像20岁,那50、60还能像20岁吗?那时候我总不能说小哥刚整了容拉了皮吧。不过几十年以后的事我也没法管,先把眼前的身份证拿到手再说。
我问了小哥的意见,他还是说“随便”,具体出生年份他也记不得,只依稀记得好像是羊年,11月里。这么说来小哥是天蝎座,这倒是和他一贯阴沉的样子挺相符。那大体原则就是把属相和星座保留下来。我不怀好意地告诉王盟就写1991年11月11日。王盟听了确实有些懵,问我从此以后是不是每年都要用买买买来庆祝小哥的生日。
本来以为这事终于了了,过了一会电话铃又响起来。王盟有些歉意地问我小哥的民族是什么。此时我已经真心实意地有把电话砸了的冲动。听出我语气不善,王盟连忙解释说他也是为了小哥好,少数民族不是享受什么优惠政策吗。
“他现在要考大学吗?300分上清华北大?”
“好像少数民族可以多生几个,不用计划生育。”
“好像他根本没有计划要生育。”
“考公务员的时候也比汉族人好录取。”
“他能当哪个部门的公务员?”
王盟终于不再试图劝说我以广西为借口把小哥的民族写成苗族或者壮族,打算就清清静静地写上“汉族”了事。
如此折腾之后,当王盟郑重其事地把那张似有万钧之重卡片交到我手上时,小哥还是面无表情,我差点都要痛哭流涕了。有了身份证小哥就是有身份的人,我们仨终于可以坐飞机了。
我上携程订好了3人的机票,仔细地把行李收拾好,周末就准备奔赴雨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