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狱官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手势,那两个士兵过来又在我身上搜了一阵,道:“长官,他身上没有武器。”
狱官点了点头,又对我道:“楚将军,不论你有罪还是无罪,都请你原谅,这时我的职责。”
我道:“是,我知道。”
“毕将军要见你。”
是毕炜!我心猛地一跳。昨天凌晨我被关起来,到现在他想起来见我?这并不是个好现象。任吉刺杀二太子肯定不是他心血来潮,天知道背后有什么阴谋。如果我卷入的是帝国高层的争斗,恐怕我到死都不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那狱官带着我出去,两个狱卒走在我身后,如临大敌地持刀押解。我惴惴不安地跟着那狱官走着,不知道到底是吉是凶。
他带着我走过院子。边上是苦牢,现在正是战时,罪犯相当多,隔得一程就闻到一股恶臭,当中夹杂着犯人的呻吟。我没有被关在那里,实在是个幸运。
走到正厅,毕炜正背着身子站在那里看着墙上一幅画。那狱官在门口一躬身道:“毕将军,楚将军带到。”
毕炜转过身看了看我道:“进来吧。”
我走了进去,那狱官退出去,关上了门。
现在,正厅里只剩下毕炜和我两个人了。我跪下来行了一礼道:“末将楚休红,见过毕将军。”
毕炜号称“火将”又长得一脸虬髯,与白面无须的邓沧澜相比,给人的印象是个一勇之夫。但是从认识他起,我就知道他决不会是个勇夫。以文侯之能,也不可能把二路援军主帅的重任交给一个莽夫的。
毕炜看着我,半晌才道:“起来,楚将军,请坐。”
他说的是“请坐”!这两个轻描淡写的字却让我一阵温暖。毕炜现在的口气并不象是对一个叛逆说话,那就是说,我的嫌疑是有洗清的希望了?
我在边上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毕炜又看了我一眼,道:“楚将军,你能征惯战,要你住在这种地方,只怕心中极是不平吧。”
“禀毕将军,心定万事空。末将在此读书休养,倒也好。”
“楚将军,你倒能随遇而安。”
“事已至此,急也无法,就随它去就是了。”
毕炜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走到墙边,他停住了,转过头道:“楚将军,纵然勇冠三军,亦不能敌心中邪念。而军法无情,不论你立过多大的功劳,一旦犯了军法,就要严处,你可知道?”
我道:“赏罚分明,这是治军要诀,末将知道。”
毕炜叹了口气道:“楚将军,现在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更要从严。我实在想不通,你纵然对皇室有再大的不满,也不该去行刺殿下。”
仿佛当头一个霹雳,我根本没想到毕炜会这么说。听他的话,好象我的谋刺之罪已经坐实了,我急道:“毕将军,是邵将军还是邢铁风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么?末将纵然无能,也不能做这等事。”
毕炜又深深叹了口气道:“邢铁风亲眼见你将刺客任吉救出,却不救殿下。而任吉正是与你一同来到帝都的”
我急道:“毕将军,任吉可是你派他跟着我的”
毕炜面色一沉,喝道:“放肆!”
我吓了一跳,离座跪下道:“末将胡说了。但我又何理由刺杀殿下?至于未能救出殿下,只是阴差阳错,非我不想救二太子。请毕将军明察。如果我与任吉同谋,那就不该救他出来,应该灭他的口才是。毕将军,你可以询问任吉,便知端的。”
我说这话时有些不安。我不知道任吉明知必死,会不会乱咬一气,把我攀上了。不过我救了他出来,想来他该不会诬蔑我的。
毕炜盯着我,似乎想看出我的心思,忽然长叹一声道:“可惜,现在太迟了,你的话也没有佐证,旁人只说你是故意不救殿下的。”
我道:“为何不询问任吉?”
毕炜只是看着我的眼睛,看得我有些发毛,但我仍然直视着他的目光。
现在我不能躲开他的眼光,那样就会让他觉得我心中有愧。可是要面对他的视线实在太让人为难了,他的目光如一把刀一样直插我心底。
半晌,他才道:“任吉昨天因伤重而死了。”
“什么?”我失声叫了起来。任吉被我救出时,伤是很重,一条手臂也被甄以宁砍断,但他最后还能站立,并没有到垂危的境地。我叫道:“这是灭口!”
“啪”一声,毕炜一个耳光重重扇在我脸上,把我打得一阵头晕。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喝道:“任吉关在我的行营里,难道我灭他的口么?”
我知道又说错了话,忙垂下头道:“末将又胡说了,毕将军,恕末将死罪。”
这么低声下气地求饶,实在非我所愿,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性命就在毕炜一念之间。现在死无对证,他要按我的罪名,然后军法从事,实在是易之又易,那样二太子的阵亡也就有了一个交待。
毕炜又开始背着手踱着步。看着他的皮靴,我一阵阵心悸,他每走一步,我的心都狂跳一阵。踱了一圈,他站住了,慢慢道:“楚将军,我虽与你相知不深,但我相信你不会谋刺殿下。”
我怔住了。他又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我眼里涌出泪水,哽咽着道:“谢谢多谢毕将军。”
毕炜却没有轻松起来,只是颓然长叹道:“可是,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帝君怪罪下来,谁都受不了,依诸将的意思,便是就算冤枉你,也要给帝君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