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笑容不变,语气淡然道:“纪大人客气了,大人位居锦衣卫副指挥使,已是位高权重,圣眷正隆之时,本国公怎敢再当纪大人‘门下’自称?”
纪纲笑容一敛,用一种非常诚恳的表情肃然道:“纪某虽不通文墨,却也知忠义之道,一朝为门下,终生为门下,国公爷何必拒门下于千里之外?”
萧凡暗叹,当初给纪纲送炸弹,把他家的房子炸塌了半边,如此赤裸裸的恐吓,纪纲竟然还出城相迎,仿佛完全忘了那码子事似的,态度亲热得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这当然不能说明纪纲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相反,越是若无其事,越说明纪纲已经把这事深深的记在了心里,这样的心计城府,未免太可怕了。
萧凡在这一刻对纪纲的警惕愈发提高,却强打起精神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昔日门下之称,你我戏言尔,何必当真?”
纪纲目光一闪,接着哈哈笑道:“国公爷体恤下属,这是下官的福分,以后国公爷但有所使,下官愿赴汤蹈火。”
两句话之间,“门下”的自称已顺理成章的改成了“下官”。
二人各自带着深意,你来我往寒暄起来,茹瑺站在一旁堆着笑脸,不时插嘴来几句画龙点睛的妙语,真不愧官场老油子的美名,表面看上去,茹瑺跟纪纲也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嘻嘻哈哈极为亲热。
站在亭内聊了许久,纪纲才拱手告辞。
萧凡朝亭外的侍卫一招手,然后非常热情的道:“纪大人,本国公从北方给你带了一些土特产,南方不多见的,你……”
话未说完,纪纲脸色大变,失声道:“又是土特产?”
“嗯,真正的特产,好东西呀……”
纪纲脸色瞬间苍白,急忙强笑道:“下官尚有公务要办,国公爷远来劳顿,下官不耽误了……”
说完纪纲慌忙骑上马,领着一群锦衣侍卫跟逃命似的绝尘而去。
萧凡满头雾水问茹瑺:“他这么紧张干嘛?送点土产给他,跟要他的命似的,啥意思?”
茹瑺苦笑,你上回送他一颗黑乎乎的炸弹,不也说是北方特产吗?有了上次那一出,满朝文武谁还敢收你的特产?
茹瑺笑着把原因细说了一遍,萧凡呆楞了一会儿,长长叹息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哎,茹大人,我这回带的真是北方特产,老尚书若有意……”
茹瑺吓了一跳,肥胖的身躯非常敏捷的往后一跳,颤声道:“谢了!下官也对特产不感兴趣……”
萧凡感到很遗憾,一个个都啥眼神,把他当成了恐怖分子似的……
盯着纪纲远去的背影,茹瑺肥脸上的笑容渐渐化成了冷笑。
“大人,瞧见了吗?当面笑背后刀,纪纲这家伙虚伪到家了,这种人居然也堂而皇之高居庙堂,与他同殿为臣简直是老夫的耻辱啊……”
萧凡乜斜着眼瞧着他:“老尚书是在说纪纲,还是说你自己?”
茹瑺凛然道:“当然是说他!老夫怎么可能跟他一样虚伪?……大人,您现在回来就好,下一步大人打算怎么做?”
萧凡摸着下巴,慢吞吞道:“下一步,下一步嘛……当然是回家跟老婆团聚。”
“啊?这……这个是当然,大人离家日久,当然要回家与妻小团聚,下官的意思是说,以后对那纪纲……”
萧凡笑了,笑容有些冷冽:“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如今我既已回京,总归不能让别人骑到咱们头上,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班师还京,大军各自归营,萧凡带着曹毅和张三丰,太虚两位百岁老寿星,还有数十名侍卫,一行人打马朝城里飞驰而去,至于被活擒回京的朱棣及其家小,则早被押回了城,从此软禁在京师别院内,半步不准出门。
萧凡进了城,看着熟悉的京师街道,和来往穿梭的百姓行人,仿佛连空气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熟稔,忍下心头那股强烈的归家欲望,萧凡一行人先去了兵部衙门,向衙门官吏交卸了总兵官的职司和帅印。
平燕之战已结束,这个总兵官也算是当到功德圆满了,自然不能再把帅印挂在身上,在这个对兵权非常敏感的时代,有些事情必须时刻注意,免得落人口实,——仗都打完了,你还死抓着兵权不放手,啥意思?
交卸了帅印后,萧凡终于松了口气,在兵部官吏极尽谄媚的恭送下,萧凡出了兵部衙门,衙门不远处是锦衣卫镇抚司,萧凡上马后犹豫了一下,想到如今的锦衣卫恐怕已被纪纲掌握了不少,里面人事倾轧争斗程度并不比朝堂金殿稍逊,萧凡叹气摇头,终于还是没去镇抚司,拨马便往家中驰去。
马儿不急不徐到了熟悉的家门外,萧凡远远的瞧见一群萧府的下人站在门外踮足翘首而望,见萧凡到来,众人大喜,急忙迎上前去,磕头的磕头,牵马的牵马,忙得不亦乐乎。
萧凡放开心怀,哈哈一笑,顺势下了马,大步朝门口走去。
大门上方“诚毅侯府”的牌匾已被摘下,想来是天子晋封萧凡为国公的旨意已传到了家中,下人们于是摘下牌匾,打算换上新的。
萧凡快步从侧门而入,刚一跨进门槛,一道小小的娇弱身影如离弦的快箭一般投进了他的怀中,小脑袋像根锥子似的,在他怀里使劲钻,仿佛恨不得把她自己融进萧凡的身体里去似的。
萧凡心底涌起一股温情,环臂一绕,将怀里的画眉紧紧抱住。
离家近一年,画眉这小丫头长高了不少,原本干干瘦瘦的娇躯变得丰满多了,酥胸的规模也比以前大了不少。
嗯,白菜熟了,可以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