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姑猛地回头,“你也看见了?”
翠姑点点头,一双明媚的眼睛紧紧盯着老苏头的手,很快,看到了向看到的动作,忍不住大声道:“阿爷的手动了!阿爷的手动了!阿爷肯定没死!”
她叫这么几声,早就惊动了堂屋里正在忙碌的人们。
苏父和苏大郎打头带着一群人闯进来,他们十来个人把秀姑和翠姑先挤到角落里,然后挤出了东间。他们扑到床前,尚未怎地,就见老苏头眼皮子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虽然浑浊依旧,但眼里却很有神采。
“爹!”
“阿爷!”
“爹你醒了!”
“阿爷你真的没事!”
一干孝子贤孙七嘴八舌,无不又惊又喜!
“大郎,大郎,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来看你阿爷!”苏父推了苏大郎一下,后者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点点头,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老苏头气息仍然有些微弱,慢慢地道:“冷,有点冷!”
“阿爷说话了,阿爷活过来了!”翠姑惊喜交集,“我去拿火盆,我去拿火盆!”
秀姑也没闲着,赶紧把好消息告诉母嫂等人,叫她们熬米汤给老苏头吃,然后叫张硕回家把自己常用的手炉拿过来,等她抱着手炉进来,翠姑已经端着焚着炭的火盆放在床边,老苏头倚着大儿子坐起身,目光掠过房中众人身上的孝衣,微微有点震惊。
苏母送了米汤,不等老苏头说腹中饥饿,苏老二就上前喂给老父。
喝了小半碗热热的米汤,老苏头脸上有了点生气,“我就睡了一觉,你们怎么都穿上大孝了?”低头看到身上的寿衣,神色为之一呆。
苏父悲痛之中忽遇此事,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形容心中的喜悦,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苏六爷虽然喜形于色,却很镇定,开口说道:“老大哥,你都咽气大半天了,一家老小满堂孙男娣女个个哭得稀里哗啦,我说老大哥这辈子值了。现在大哥醒来,可见是寿衣孝服都穿早了。好得很,好得很,大哥醒了就好!”
东间没有秀姑插脚的余地,她和翠姑在堂屋里只听众人议论纷纷,苏母擦了擦眼泪,“冲好了,定是冲好了!跨过这道坎儿,你们爷定会长命百岁。”
众人纷纷道喜。
“对,是冲好了,是冲好了,不然怎么会死而复生?”
“是好事,是好事啊!”
“真没想到老太寿衣穿上了,棺材做好了,里里外外的孝子贤孙都穿了大孝,老人家居然醒了过来,怪不得到了该准备后事的时候,都说准备棺材寿衣冲一冲。”
秀姑扯下身上的孝衣,祖父都活过来了,她还穿孝衣干啥。
见状,翠姑及其众人纷纷效仿。
里里外外的缟素都扯了下来,老苏头的气息一直很稳定,身上的寿衣早被苏父兄弟几个给换了下来,两个时辰后苏大郎请来宋大夫把脉。
宋大夫极有经验,从前也遇到过相同的事情,把脉看相试心跳,起身笑对众人道:“各位安心吧,老爷子熬过来了。老爷子身体很硬朗,并无宿疾,不用吃药,先用清淡的米汤慢慢地给老爷子养上十天半个月,就能复旧如初了。”
听了这句话,众人放下心来,顿时欢呼雀跃,忙安顿宋大夫住下明日送回去。
秀姑和张硕安心离去,此时已经夜深了。
老苏头死而复生的事情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称奇。张硕拿手炉时老张就知道了一切,他看着满脸满身疲惫的儿子儿媳,十分心疼,忙说道:“壮壮娘,你阿爷冲好了是喜事,明儿你送点好米过去给老人家熬粥,再送点瑞儿给的好炭。我和壮壮爷俩晚上馏了角子,给小野猪蒸了鹌鹑蛋羹,都吃饱了,你们放心。锅里还有几个角子热乎着,你们没吃饭吧?吃过饭就洗洗去歇息,小野猪跟壮壮睡了。”
苏家遇到这种事,人人精疲力尽,但在等大夫的时间里张罗了饭菜,各人都吃了些。
夫妇二人洗漱一番,把厨房收拾了,看了两个儿子一回,才安心回房。
“阿硕,城里的生意恢复了几分,你素日留心,也托几个兄弟,给咱爹寻块好板,我早就想说了,因城里没动静才没开口。等我绣完这件百子衣,就用从前明月姑娘送的上等绸绢给咱爹做件好寿衣。”秀姑从来没遇到祖父这样的事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同时也明白了古人常说的冲一冲并不是诅咒,大约都希望像今天这样,棺材寿衣可以把将死之人冲好。
张硕很郑重,“我记着了,明儿进城就托天瑞和瑞儿几个帮忙,爹的棺材给那一对不知来历的男女用了,确实该重新准备。”云天瑞做生意,瑞儿在李家见多识广,说不定有门路。
云天瑞和瑞儿听了,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