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不审慎地保持与谢危的距离,很有可能会使自己卷入一场身不由己的旋涡。她不应当对谢危有所僭越,有的界线一旦越过,不仅会引起误会,也会导致不可收拾的结果。
谢危仍旧温温地看着她:“我不骗你,你不相信吗?”
姜雪宁心底越觉凛然。
她悄无声息地收敛了,眉眼也低垂下去,回想自己旧日与这位当朝少师相处的模样,勉强笑了笑,道:“先生一言九鼎,自然重诺。如此学生也就放心了,方才之言多有冒犯,但实也心系先生安危,还望先生不怪。”
“……”
谢危嘴角弯存的那一点隐微的笑意,忽然之间,慢慢消没。
他是何等敏锐的人?
几乎瞬间察觉到了她态度的生疏,距离的拉远,好像意识到先前做了什么了不得、不应该的大事一般。也或许是被他方才的某句话吓到了。
姜雪宁被他注视着,可也没听见他说话,莫名一阵心慌意乱,还有点对自己的埋怨。
她与谢危有过格外特殊的共同经历。
这导致她稍有不慎便会露出本性,不够小心,也不够谨慎。而谢危会因此寻隙而入,更进尺寸,她那时再醒悟过来抽身,可就晚了。
此刻姜雪宁简直想夺路而逃,可她也知道倘若就这样走了,无疑默认两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改变。
而这并非她想要看到。
所以她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话题,稍稍镇定回来,问:“如今我等滞留济南,与边关尚有千里之遥。燕临乃是罪臣之身,且已经提前赶往边关,他没我们照应,不知会否遇上难事。要救公主,就要打鞑靼,要打鞑靼就必有兵权。先前一路上不敢询问,可如今……不知兵权,从何而来?”
难道就这样举义旗反了?
可燕临一族流放,人都在黄州,就算有豢养私兵,也不可能远赴千里去边关作战。光那动静就瞒不了人,打草惊蛇之下,朝廷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届时又如何成事?
所以姜雪宁的问题,可以说问到了点上。
只是谢危此刻并不是很想回答。
他静默地注视着她,似乎想要把她从皮看到里,挖个透透彻彻,明明白白。
过了好半晌,才道:“矫诏。”
矫诏?!
姜雪宁被这两个字惊得头皮一炸,然而迅速地思考一番,便发现这几乎是个天i衣无缝的计划!谢危常在内阁议事,对朝廷一应动向了如指掌,若由他出面,带着所谓的“圣旨”,将边关的兵权交与燕临之手,谁人敢有质疑?等边关向朝廷确认,或者开战的消息传到中原,只怕仗都已经打完了!
待得公主既安,再举兵入京又有何难?
至于届时公主会有什么反应……
姜雪宁却不愿往下想了,因为她并没有能力改变大局,也并没有资格阻止含冤忍辱的人们洗雪复仇。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借此平复为谢危这二字忽然激荡起来的心绪,然后便想顺理成章地说什么“先生果然高瞻远瞩”之类的屁话,就此告退。
没想到谢危忽然叫了她一声:“宁二。”
姜雪宁一怔,抬头:“先生有何指教?”
谢危抬了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那琴弦立时颤颤地震动,流泻出颤颤的余音。
他眸底光华流转,望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