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有些落寞,“现在大家都为爷爷娶新人高兴,谁还记得奶奶呢。”
元宝叹口气,“这也没法子,世上当然有坚贞始终如一的人,可也有亡妻后续娶的。就是写下‘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东坡先生一样续弦。还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元大诗人,那更不是个人。大伯母已经走了,鹊大伯想弦一房,咱们能不祝福他么?”
“我知道这个理。”林行叹气,“就是笑不出来。”
元宝眼珠一转,“我有个主意。”
元宝给林行出了个馊主意,鹊大伯这不是续娶了么,大伯母一人在地下肯定也孤单,元宝提议,也扎个男纸人在大伯母坟前烧了,给大伯母送个人,免得大伯母孤独。
林行目瞪口呆,“这能行么?”
“肯定没问题。”元宝特别有理,给林行分析,“你想想,这样俩人就都有伴儿了。”
元宝大包大揽,跟林行说,“这事儿你别声张,谁都别说,我来办。等弄好了,咱俩悄悄的给大伯母烧掉,别叫人知道。”
面对元宝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林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林行有零用钱,元宝给了车夫赵凡五毛,让赵凡保密,驾车带他俩到县里买了好几个纸扎人,还有纸钱、大宅大屋之类。
赵凡吓的一脑门子冷汗,战战兢兢的问他俩,“小爷,这是要做什么啊?”
“这还看不出来么。”元宝指挥着伙计把纸人放车里,同赵凡说,“有些想大伯母了,给大伯母烧点纸钱,烧几个丫环小子,别让大伯母在地下没钱使,没有使唤。”
赵凡一笑,“小爷您早说啊,您早说我驾咱们那辆没篷的大车来,这把东西放篷子里,你俩可坐哪儿?”
“我们挤挤,坐车辕这儿就行。”
元宝还跟纸扎店要了盒火柴,直接没让赵凡家去,在林家坟就停下。赵凡帮他俩把纸人扎到李氏坟前,元宝就让赵凡去车里歇着了。
赵凡再三问要不要他帮忙,这点火什么的,别烧着孩子们。元宝把他拉一旁,悄悄同赵凡说,“行哥儿要面子,一会儿哭起来叫你看到,他肯定面子上过意不去。赵叔,你就去歇着吧,一会儿好了,我带行哥儿过去。”
赵凡想,元宝大两岁,到底放心些,也就没再坚持,去路边大车那儿歇着去了。
元宝跟林行点起纸扎,元宝一边烧一边跟大伯母说,“大伯母,你放心吧,鹊大伯都挺好的。申大哥、行哥儿、大嫂子也都挺好。你别担心,鹊大伯娶了个二房,你在地下也别想不开了,我跟行哥儿给你买的人,男的女的都有。男的俊女的俏,一买买六个,你自己挑,喜欢哪个就哪个,要都不合适,你给我俩托梦,我俩再给你找更俊的。”
元宝嘀嘀咕咕说一顿,见林行不说话,说他,“你也跟大伯母说两句。”
林行小声问元宝,“元宝叔,我担心奶奶不肯收。奶奶可不是爷爷那样的人。”
元宝说,“你跟大伯母说,现在新社会了,男女平等了。男女平等是什么意思,就是男人有的权利女人一样有,鹊大伯娶二房,大伯母当然也能娶了。这才叫平等。”
林行把银票烧给奶奶,跟奶奶说,“奶奶你听到没,现在是这个规矩了。要是我们烧的你都看不上,就自己拿钱在地下找媒人介绍介绍看,兴许就有对眼的。爷爷娶的二房也是相看好久。”
“还有这大屋,这是五进大宅,比咱家更大更好,奶奶你别想不开,喜欢什么样就找什么样的。”
给奶奶烧完纸人纸钱纸屋,林行觉着舒坦不少,看纸都烧干净,俩人拍拍膝盖站起来,林行问元宝,“那要奶奶在地下有了新人,我也得叫小爷爷么?”
元宝无所谓,甩甩手上沾到的灰,“这又不见面儿,不用想这些。就是现在你那小奶奶,面子上客气些就行了,咱们跟她又没血缘关系,以前也没交情。她是因为嫁给鹊大伯,间接跟咱们有了亲戚关系,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所以,咱们也是看鹊大伯的面子,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远着些。不用太在意。”
元宝对许多人都是不用太在意。
兴许是赵凡跟林鹊说了这事,林鹊估计是理解错了,以为俩孩子是心里牵挂李氏,待林鹊到城里时,还特意买了两匣西洋点心,一匣给陈氏吃,一匣给孩子们。
林行经过给奶奶烧纸送人的事后,心情宽敞不少。待第二年秋,林申毕业回国,陈氏已有身孕,吃过他爹扶正陈氏的酒席,林申就以要让俩孩子接受新教育的名义,把一家人连带元宝都带到城里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