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行。明儿我问问温斐哥能不能带腊鸭腿回家。姥姥,你还记得温法官不?就是咱们上诉的那个法院,跟咱们一个小区的,我中午遇到他了。”
“温法官啊,上回见着一次,有点没精神。是不是法院太忙,我看比以前瘦了。”
“不是。应该是失恋了。”林特颇是感慨,“太姥爷真是神预言,肯定是叫太姥爷说中了,温斐哥被女朋友甩了。”
林晚照奇怪,“这怎么还跟你太姥爷有关系了?”
林特把当初太姥爷的推测说给姥姥听,林晚照:老头儿你真是无所不在啊!
听着卫生间的洗衣机停了,林特去把衣服晾了,见是套蓝色男式保暖内衣,还有蓝色棉袜,回屋问姥姥,“姥姥,保暖内衣是谁的?我看不像三舅的码。”三舅一家会时不时过来留宿。
“给你太姥爷买的。贴身的衣服,洗洗再上身。”
“怎么都是蓝的?”
“明年你太姥爷八十四,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是个坎儿年,就得闺女给买身蓝衣服穿着,蓝嘛,拦一拦。”
林特学到新知识,想着等姥姥到了这两个年纪,也要记得给姥姥买蓝衣服穿。
林特在法院实习挺顺利,她本就是勤快有眼力的性格,初次实习,就算一分钱实习工资没有,也像每天打了鸡血,精神饱满的不像话,恨不能身心都奉献给人类的法律事业。
过来实习的都是法学院的学生,林特跟大家相处的都很好。遗憾的就是,她现在每天来实习,连星期天都没有了,因为要加班。就不能跟姥姥一起去超市购物,准备过年年货了。
刘飞因为在电脑城上班,也很忙。
朵朵是高三生,学校恨不能年也不过,让大家在学校冲刺学习。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放假也要年底了。
好在大舅大舅妈放假好,会时常过来看姥姥,一起置办年货,林特这才放心的继续在法院释放热情。
不过,林特的鸡血没有持续太久,过年时法院会突击结案。林特虽没什么重要事给她事,但她时常帮着跑腿。林特跑腿时,见一个黑棉袄的妇女拉着朱法官哭诉,“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我二十岁就跟了他,给他生儿育女十五年……他把钱都藏起来,他把钱都藏起来了。法官,法官,你不能这么判啊!”
边上一位大衣笔挺的相貌英俊的男士礼貌的对法官书记员一点头,匆匆离去。大衣的衣摆飘扬落下,潇洒极了。
书记员李师兄劝着那个哭的喘不过气的妇女,那妇女死抓着朱法官不放,朱法官见林特在边儿上,忙说,“小林你来的正好,过来劝劝这位女士。”
法官书记员都是男性,林特一举手里的厚卷宗,“我得把卷宗归档。”
李师兄一把抢过卷宗,“我去送,你劝劝周女士。”
林特好不容易把周女士劝的松开了朱法官的手,找间休息室听这位女士哭,她跟丈夫是大学同学,恋爱后她有了身孕,便退学结婚生子,从此安心在家带孩子。如今丈夫出轨,她所得不过区区一两万,连孩子的抚养权都没能争到手。
林特递给她杯温水,“哭也没用啊。要是哭能解决,咱们把天哭塌。不是法官偏颇,你得有你丈夫转移财产的证据,法官才能给你们判。你没有有力,法官只能根据现有证据来判。”
“我有证据,只要你们去查。”
“查找证据不是法院的工作。”
林特其实不太会劝人,她只能据实以告。
妇人哭的眼睛红肿,声音沙哑,恨不能哭出血来。林特是很有同情心很有正义感的人,不知怎地就想到吕律师,但法院有规定不能给当事人介绍律师。可这妇人也太可怜了,林特做贼一样关好休息室的门,悄悄跟这妇人说,“我知道有一位律师,要价很高,但是,可以签风险协议,官司打赢后再付得费。而且,这位律师会帮助证人寻找证据。你愿不愿意去试一下,如果能找到你丈夫转移财产的证据,你就能再次提起诉讼。”
妇人点头。
林特打电话给想娣姐,要了吕律师电话,写在便笺纸上递给这位妇女,跟这位妇女说,“把钱要回来,你有经济实力,就能再把孩子的抚养权夺回来。”
妇女悲哀的摇头,泪如雨下。
她将写有吕律师电话的便笺纸捏得那么紧,良久发出一声悲哀凄切的声音,将便笺还给林特,“不用了,不用了。他愿意跟着他爸爸。爸爸有钱,体面,光鲜……比妈妈强百倍……小姑娘,麻烦你了,我走了。”
妇女站起身,她游丝呓语般轻声呢喃,“小姑娘,我告诉你,人要是没钱没本事,就什么都是假的。”
妇女离开的背影,即便穿着棉衣,脊背也透出一种萧索的佝偻消瘦。
林特看看手里的便笺纸,心里怪不好受的,出门时丢在门畔的垃圾筒,回办公室继续打杂。
民事庭有非常多的离婚案,林特发现,不仅是如她遇到的第一位妇女一样没学历没工作的妇女处在弱势地位,甚至有看上去颇为成功有事业的女性,在面对比她更成功的男性时,一样是非常被动的。
尤其是有预谋的离婚,情义全无时,握有更多资源的一方能为了金钱做到什么程度,那真是人心之险,甚于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