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又哭,耳边翻来覆去是那几句话:“将军行程要知会你吗?要出奸细的,你怎么敢乱打听?……你是个外来的,岂敢乱得罪我们的乡亲……。”
昏昏沉沉的,杜氏回家去。
……
青铜暗刻麒麟纹的三足香炉里,丫头才换过百合香,袅袅由窗屉下面升起,微风过来时,恰好吹遍满厅,让坐的人生出尘之感。
宝珠、赵大人和余伯南说到心意相通的地方,会心的微笑起来。
适才一直在说话,丫头们不敢乱进来。见这是个机会,宝珠伸手去端茶水,她有孕不用茶,一直是小贺医生开的各种如红枣汤之类的东西放在茶碗里,红荷给宝珠送上去,红云给赵大人送上去,红朵给余伯南换上热茶。
这正是心情舒畅的时候,也正是好说话的时候。宝珠从眸底窥视余伯南的笑容满面,觉不出他会不悦自己的话,也就徐徐而言。
含笑若明珠:“世兄,有一句话不知道能不能讲?”
余伯南错愕,旋即失笑。见面前的宝珠笑容楚楚,眉眼儿无不精致清晰,却灿若烟霞中一团光华般,失神于她的笑,也失神于她的话。
“四妹妹当我是外人吗?”余伯南抱怨。
宝珠抿一抿唇:“你不会生气吧?”
余伯南斩钉截铁:“不会!”差点就要加上“此生不会,永远不会”,但有赵大人在侧,无时无刻不紧盯余伯南,防备到满溢在他的面上,余伯南后面半句话就咽回去,屏气凝神来听宝珠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余伯南虽说出像是他永世不渝的话,但他并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他没有狎玩,没有借机轻薄宝珠的意思。只有那心头一点以为已凝固干涸,却在重逢宝珠又剥离出伤口的旧情爱燃烧着他的心,让他要对宝珠所做的一切都尽心又尽力。
曾经,他是多么的不尽心不尽力,自以为可以得到宝珠。得不到后又患得患失地铸下大错。一切的离开,总不是没有缘由的吧?
余伯南曾这样想,苦苦问过自己为什么得不到宝珠的他,烦恼失落愤怨后,他平静下来,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听从宝珠愿意做的事情,为她尽上自己的心意。
这份心意来得晚了些,但却能弥补余伯南对年青荒唐过的内疚。存在于他自心的内疚,割痛的是他的心。
赵大人没有回避,宝珠没有让他走,他就有责任和义务监督住余大人不要做错事。是男儿的,你又曾青梅竹马,更要拿得起放得下。没有人,也不要落个登徒子坏名声。
宝珠声明这话是对余伯南说的,赵大人就眼观鼻,鼻观心,慢腾腾的呷起茶来。
悦耳的语声一出口,余伯南和赵大人全亮了眼睛。
“我的丈夫,成就了我。”
气定神闲的宝珠悠然道来:“没有他,我应该是宅中的普通人,没有他,我领略的将是普通的一个家,”
小儿啼哭,也许还有公婆不喜,也许还有妯娌们不和,也许还有亲戚间的打扰。宝珠是很理解过掌珠的,大姐掌珠的烦忧与她的个性有关,但她遇到的亲戚公婆等等,也确实不如宝珠。
“没有我丈夫,就不会知道边城战乱繁华需力争。没有我丈夫,就不会知道人心诡谲咫尺无间千里遥远。没有我丈夫,就不会这般疼爱孩子们吧?”宝珠在这里,笑得眉头飞舞,似无数飞天在眉间。
宝珠打小儿没有父母,遗憾让她会很疼爱她的孩子。但她不知道她以后的丈夫,以后的家庭是不是接受她的孩子,会不会以宝珠的孩子为宝。
所以宝珠要说:“没有表凶,就不会这般疼爱。”孩子们若是长辈不喜,父亲不爱,当母亲的心也会大大打个折扣,受到伤害不是?
不由自主的,宝珠嫣然。桃花早开尽在宝珠面上,染出那三分秀色七分深情的眉头,映出那一寸缠绵一寸温柔的面颊。
相思从来不打招呼的来,而在场的两个男人全让这相思击倒。赵大人暗自敬佩,小袁兄弟念书功夫件件不比别人差,娶个老婆也要强人一等再压人好几头。
余伯南则心头豁然开。
原来。
原来爱着别人,才是最喜悦的那一个。原来是这样……他低低喃喃地自语着,赵大人也想着心思,都没功夫去监视他。
下一刻,宝珠话头指向余伯南。柔声道:“你不要嫌我多事,事实上,你过得好,我也就能安心不少。你呀,你也要成就你的妻子才好。”
“我的心,早乱了,我再没有多余的心情去看别人。你让我怎么办……”余伯南苦恼的抱住头,垂在自己膝盖上。
他轻泣出声:“我不能忘记你……”
“扑哧”,宝珠一笑。打趣道:“你呀,别把我说得跟眼珠子似的。”余伯南抬头欲要表白:“我是真心……”
“我重要?能有你的父母亲重要?我重要,能有你的功名前程更重要?我的重要,也不过如此。而你,没有拿你的妻子当成父母亲一样的家人看待,才有今天的事情。你成就了她,让她欢欢喜喜的,她也就不会歪心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