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沉声道:“十万石粮食不是个小数,三个月凑齐恐怕难度很大,你且先回去,我会请陈家商号在其中斡旋调集,锦衣卫会在暗面出手相助,三个月之后保证你在燕王面前能交差便是。”
王贵闻言大喜,又扑通朝萧凡跪下,连连磕头道:“多谢侯爷帮忙,小人叩谢。”
萧凡苦笑道:“你在北平拿下燕军粮草的买卖本就是为我做事,我怎能不帮你?——我嘱你在粮草中投下软骨散的事,你照做了吗?”
王贵吓得一抖,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点头轻声道:“一切按侯爷的吩咐,运往北平燕军营地的每袋粮食中都掺了软骨散,比例也拿捏得很准,没个一年半载肯定发现不了……”
萧凡皱紧了眉,敲了敲桌面,沉吟道:“这次的十万石粮食里面,你将掺入的软骨散分量加大一倍,我要这些药在三个月之内发挥它的作用,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人一定照办!”
王贵离开之后,萧凡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于是急忙进宫觐见朱允炆。
第二天,朱允炆金殿下旨,急调中官都指挥盛庸,右军都督佥事平安,长兴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入京,四人本在京郊讲武堂为中低级将领讲武布兵,闻诏急忙入城觐见天颜。
除了这四位明初名将之外,受召的人还有一位很不起眼的文官,这位文官时任五军都督府断事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萧凡一再恳请下,朱允炆满怀疑惑的下旨命这位书生入宫议事。
——这位书生名叫铁铉。
数人在宫中商议许久之后,武定侯郭英奉诏急忙赶回了大名府,其余几人仍留京郊讲武堂,抓紧时间为中低级将领授课。
数日之后,大名府,彰德府,东昌府三地驻军共计数十个千户所,八万驻军开始频繁调动,并且徐徐往北推进数十里,在顺德府附近驻扎,燕军将士尽皆惶然失措,时任都指挥佥事的朱能正于顺德府操练新军,见朝廷大军异动,朱能命燕军将士不得慌乱,不准做出任何与朝廷敌对的举动,同时派人飞马报于北平燕王府。
朱棣及燕王府一众幕僚,大将惊疑未定,还没来得及做出应对反应,朱能又派人传来军报,朝廷八万大军在武定侯郭英的调遣下分成两部,于顺德府外开始进行一场名为“军事演习”的假想对抗,两部分别以红蓝军命名,以对方为假想敌,以双方统兵大将为帅,郭英任裁决官,八万人在顺德府外的平原上来了一场对抗演武,声势颇为浩大。
朱棣与道衍,张玉,丘福等心腹幕僚将领商议过后,立即给朱能下令,命顺德府燕军往北撤百余里,于保定府外驻扎,不可与朝廷大军有一丝一毫的冲突。
军事演习搞得轰轰烈烈,有声有色,演习时声势震天,数十里皆可闻军鼓喊杀声,燕军派出斥候无数,汇总各方回报之后,燕军将领皆暗自心惊,燕军各营将士纷纷惶恐不安,原本高昂的士气突然一下降到极低,王府又有传令说不准与朝廷大军冲突,于是燕军人人颓靡不已。
演习持续了几天,八万人马粉墨登场,在顺德府打了个热热闹闹,最后郭英大手一挥,演完收工!在燕军众将士惊疑的目光注视下,八万人马如潮水般退回了大名府,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比情场浪子还潇洒。
朱棣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恐吓!这是赤裸裸的政治加军事恐吓!
朱棣又惊又怒,出这个损招儿的,不用说,必然又是那坏到骨子里的萧凡!
有心想重整队伍,来个以牙还牙,无奈燕军将士士气颇为低迷,若无几个月的休整操练,恐怕恢复不了,再说谋反准备没有充分之前,朱棣也不敢承担挑衅朝廷的罪名,万一萧凡那家伙来个将计就计,真把自己一锅端了,双方士气此消彼长之下,胜负还真的很难料。
朱棣气得将王府内堂的所有瓷器玉器摔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颤抖着身子,深深呼吸几次,再一次忍下了这口气。
“萧凡,你太欺负人了!来日本王若登大宝,必将你……”
“王爷,别许愿了,赶紧练兵吧……”道衍面色灰败,深深叹息。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深秋的凉意令人遍体生寒,可陈莺儿此时却微微出汗。
萧府内院的主厢房内,萧凡的几位夫人,画眉,江都和张红桥共邀陈家商号的女掌柜陈莺儿赴宴,几位夫人表示要好好感谢陈掌柜这几年对相公的倾力相助。
萧凡倒是不反对,陈莺儿这几年为自己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他是一桩桩看在眼里的,心疼她的同时也真想对她有所表示,如今几位夫人异口同声要宴请陈莺儿,萧凡立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由于几位夫人的坚持,这次宴请以家宴的形式摆在了内院的主厢房,众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吃了一顿温馨的晚饭。
几杯酒下肚,众女嘻嘻哈哈笑闹了几句,画眉借口去库房数银子,江都借口不胜酒力,张红桥借口回房练吹箫,三女同时起身跑了个没影儿,主厢房的桌边,只剩萧凡和俏面羞红的陈莺儿两两相对。
陈莺儿头低得快掉到胸脯上了,白皙如玉的脖颈布满红潮,如娇艳的海棠撩人心弦。
萧凡暗暗叹息,他不是傻子,三位夫人一个接一个的跑出去,给他和陈莺儿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他怎会不明白夫人们的意思?
几年的相处下来,陈莺儿默默咬着牙,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萧凡怎能不动心?女人在她最美的年华里,如此兢兢业业为了一个男人奔走操劳,除了对他的满腔爱意,她还图什么?
可是……当年离开陈家时的一幕幕浮上心头,萧凡怎么也忘不了自己说过的话,踏出陈家的大门时那么的激昂豪迈,但是如今……这算什么?
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在他心底反复纠缠,不知是出于男人的所谓面子和自尊,还是出于对往事的无法释怀,纵然对她有意,萧凡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往前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