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边上那些个军汉,我仔细瞅了,没一个孬货,个顶个的结实,一个个满面红光的。他们吃的我也看了,和我们吃的一样,而且没一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虽也挺快,可吃得精细,一看就对这吃食早习已为常了。
再说,洗吧洗吧,不也挺好么!再也不用受虱子的烦了,也不物担心被那帮子不干净的混小子传染了。
虽然跟个货物似的,但都是大老爷们,有啥不好意思的。我打娘胎里出来,还没这么干净过呢,还混了身没补丁的干净衣服,这鞋也老舒服了。
就算明天让我去卖命,又能如何?天上不会掉馅饼,想天天过这样的日子,搏命也是应该,我韩九觉得挺好。”
周文非常意外的看着韩九在那里长篇大论,脸上的表情古怪极了,他的心头好像开朗了些。他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但这快三个时辰的经历实在刷新了他的认知,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韩九看周文奇怪的表情,有些不解的问:“咋?嫌我话多,可我说得不对么?”
“对,你说挺对的,我就是没转过弯来。”周文随口说着,思绪却又飘到了不久前。
七百多个男人,被要求全脱光了衣服一个接一个的到一排排大木桶中甚至大水坑中细细的冲洗。虽然桶中和坑中的水被旁边不断烧着的热水始终掺着加温,并不凉。但温热的水中不知被放了什么,有一股涩涩的、刺鼻的味道,他唯一能闻出来的只有醋。每个人都得用那些丝瓜和搓澡石之类的不停的把自己从头到脚搓一遍,旁边还有人检查,不满意都不让出来。
这还没完,洗完了一坑脏水后,还要到另一个干净些的池中再洗,然后还要再去一个完全清辙的水池里再冲洗,一共洗三遍。周文一直自认自己是一个比较干净的人,但这三轮下来,他的皮肤通红不说,更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娇嫩。
最要命的是,洗好了,并不让穿衣,他们被驱赶着站成一排排,被人盯着把手、脚指甲剪干净,不断有着各色人等对他们一一检查,一个个细细的看,还品头论足。
真的就像是看牲口一般。
所有胆敢反抗和有所不满的都被打得满地哀嚎,有人更是被挂起来示众。好在那帮子健卒下手知道分寸,没有见血,也不见有人伤了筋骨。但如此对身体的折辱仍然让他感到耻辱不已,他手下的兄弟更是因为不忿者多而被打得最惨,而韩九那帮强健得多的人却大都逆来顺受老实得多,就是所带的余粮全被收走了也只嚷嚷了几句而已。
好在最后他被发了一身干净的新衣和鞋,虽然比他原来的要差了一些,但确实干净清爽,而且他的个人物品也被还了回来,除了刀剑,衣物竟一件不少。而且他发现那些身上有外伤的,竟有人去给细细包扎。他这才慢慢熄了心中不断高涨的怒火,变得冷静起来。
他越看越看不明白,越看越充满好奇。
他很快注意到他们脱下的衣物就在不远处被分类处理,大多数都被扔进了石灰池子浸泡,那些比较烂的都直接被一把火烧了,他恍惚这帮人好像在处理疫病一般。
已经把竹筒吃干净了的韩九,看周文还在发呆,自笑了一下,然后又凑上去说:“周兄弟,听说你的人最多,全来了有一千多人,估计应能得个把总当当,以后恐要靠兄弟多照应了。我韩九是个粗人,可一向打心里最是敬服你们这些读书人,有啥用得着我的,只管吩咐。”
周文走出思绪,微笑着对韩九客气道:“别这么说,以后大家在一个营中,本应互相照应,何况我们还是一同入营的兄弟。至于把总,还是算了吧。你看那马参谋长才是个哨官,游击大人恐怕不会如你那般想。”
韩九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又奇道:“你说那参谋长是个啥官?是不是游击大人新许给他的,那帮子军汉还只叫他马哨官,参谋长我只听游击大人说过,不是你也这么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字面看是管幕僚的头头,但到底如何却不知道,也不着急,慢慢的就知道了。”周文也是摸不清头脑。
“也是。那马参谋长一看可就是老行伍了,身体壮不说,眼睛里还都是杀气,你看看他身上背的那张弓,力道大得很,定然是个狠角色。
哎!你说,这游击大人也当真不简单啊!你看着他年纪好像也不大,可那气派,那威严,了不得。再看马参谋长对他那恭敬的样子,再看看那些兵,能震住这帮家伙可弱不了!”韩九突然越说越小声起来。
“兄弟,最好莫议主官。游击大人要是没本事,也立不下那偌大的功劳。”周文小声说完,用手指在嘴前轻轻晃了晃。
韩九一看,也知道不好,便不再说。半天后,笑了一句:“嘿嘿!天就要黑了,本以为是要吃些苦力的,却没想今日除了挖坑给自己洗澡外,竟没做别的。真有意思。也不知那另一个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