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纤漠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身旁的棉絮上似乎还残留有惭洛的余温。纤漠皱了皱眉头,浑浑噩噩的起了身。
黑牙靠在门口的圆柱上,见纤漠出了房门便走了过来。“皇上说,娘娘可能想出宫,他不放心,让属下陪娘娘一起。”
纤漠愣了愣,随即心底涌出一股感动。最了解她的,到底还是洛。
出了皇宫向西走,从横街穿过再经过主市便是将军府,纤漠没有坐马车,只穿了一身粗布的衣裳,面上覆一面薄纱。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粗布衣裳却是最能贴心的。
两尊石狮宛若活物在将军府的门口,纤漠抬头,看着“将军府”三个大字,心中禁不住一阵剧烈的跳动,眼前出现的是当年冲天的火光。
“要进去吗?”黑牙站在纤漠的身后,一身劲装的她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来往的行人莫不因为黑牙的冷酷而将目光停留在她和纤漠的身上几分。
纤漠犹豫了一下,却转身迈开了步子。“从后门进吧。”
后门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当年的她,在将军府的身份低微,对后门的熟悉程度远比大门来得深。
推开后门,依旧是有些杂乱的后院,只是这样的杂乱似乎比纤漠映像里的更胜了几分。柴房的门是打开着的,从里面传来些陈旧木炭的气味,纤漠走到门口,只匆匆往里面扫了一眼,那些痛苦的记忆便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让她的心阵阵的抽痛。
她,需要的便是这种感觉。只有心痛才能让她记住仇恨,记住那个男人伤了她娘也伤了她。
“你们是谁?”一个肥胖都女人手提着一个木桶站在纤漠的身后,看见黑牙腰间的弯刀时脸上明显的露出一阵惧怕。
纤漠回过头,轻轻都将面纱取下,露出一张倾城都容颜,对那个肥胖都女人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笑容里是一种远久的灰白。
那肥胖女人的木桶落在地上,里面都水瞬间洒了一地,她指着纤漠的脸,险些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是……”
“原来你还记得我。”纤漠笑了,笑容里的落寞只有她自己能懂,她扫了一眼地上的木桶,“陈妈的手劲还是那么大,和当年修理我的时候可是没什么差别。”
陈妈被纤漠这么一说,顿时双脚有些瘫软了下去,一把年纪的她怎么可能看不出今天都纤漠和当年那个在将军府可以随随便便欺负的女人不一样了,更何况黑牙手中的弯刀在阳光下更是让人一阵阵的胆寒。
“陈妈,是怕了?”纤漠伸手将险些倒下的陈妈扶住,手心里能感觉到陈妈的瑟瑟发抖。
“大、大小姐……”
这一声大小姐,让纤漠抓着她的手忍不住一紧,这个称呼她还是从陈妈嘴里头一次听见,只可惜,这样的称呼她已经不屑。看着陈妈畏畏缩缩瘫软着手里都样子,不知怎么的,纤漠突然对报复她没里兴趣。
纤漠松开了手,转身向内院走去,留下一脸惊魂未定的陈妈看着她都背影苍白了面色。内院的最深处,曾经是纤漠娘亲的屋子。
纤漠站在门口,脚就放在她八岁时站着的地方。从那里往屋子里看,仿佛还能看见她娘亲浑身是血都模样。
恨意,铺天盖地的倾泻而出。
纤漠握紧了拳头,想着纤飞龙被困云阳山上,她灿烂的笑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吧。
“啊!”
一声从前厅传来的尖叫将纤漠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纤漠眉头一紧,和黑牙交换了眼神,便匆匆往前厅走。
纤漠现在才想起了一个诡异的地方,整个将军府似乎没什么人烟的模样,从进门到现在除了陈妈,纤漠和黑牙竟然没有遇见别的人。纤漠是了解那两个女人的,为了彰显将军府的气派,一定会用很多丫鬟和家丁来撑起门面的。
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些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难不成这将军府里还能发生什么事不成?纤漠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更快了,粗布的衣裳被劲风带得有些发响。
纤漠刚走到大厅的门口,一个女人便从里面仓惶的飞奔了出来,匆匆从纤漠身旁掠过,手里似乎抱了些什么东西。
紧跟在她身后跑出的另一个女人迎面撞上纤漠,两个人都狼狈的倒在地上。手磕在地上的疼痛比不上心中的震惊,和纤漠撞在一起的女人正是她恨之入骨的那个人,将军夫人。
将军夫人的手似乎受了伤,手背上还流淌着鲜血,一滴滴的血映在她的眼中更是一种狰狞。她恨恨的瞪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的叫骂道:“大将军还没死呢,你们这些奴才就敢这么放肆!”
纤漠皱眉,顺着将军夫人的目光望去,刚才从厅里跑出来的女人原来是个丫鬟,而她手里拿着的是几件值钱的古董。纤漠心中了然,想必是战乱之下,那些丫鬟家仆以为纤飞龙死定了,所以尽皆想抢些值钱的东西各奔东西吧。
只是纤漠没有想到,云翳国的民心已经泯灭到了如此地步,难道这天下人都以为云翳国注定要败吗?所以即使纤飞龙还没死,可是对他们来说大将军和这朝廷已经没了束缚。
那丫鬟跑远了,将军夫人才狠狠的一拳挥到地上,手上的鲜血又溅出了许多。她这时才注意到身旁倒着的纤漠,一见纤漠的脸,她整个人便傻傻的愣住了。
“怎么,连我你都认不出来了么?”纤漠冷笑,在黑牙的搀扶下才起了身,身上沾染上了灰尘,可是却不能引起纤漠丝毫的注意。她的瞳孔里映出的是将军夫人越发苍白的面孔。
“哈哈……”将军夫人反应过来,却大声的笑了,“连你这个小贱人也来了,难道真是老天爷也要灭了我纤家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