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六的嘴唇早就青了,他看着眼前的混乱在心中也不停的大骂起来:“往上冲,往上冲,再他娘的不冲,老子也挺不住了。”
在一阵混乱和乱七八糟的呐喊声中,农民军的第三波攻击终于非常不整齐的进入了官军鸟铳的射程,三百多米的横面到处都是巨大的凸凹。
哨音响起,然后:齐射——散射———炮击——散射……
官军的这轮阻击与之前并没有多大本质上的区别,不同的只是火力比之前要更流畅了一些。
官军阵前整个二十至一百米的距离,彻底成了农民军的死亡收割区,江水很快就被染红了。
鸟铳兵们每人都已经打出了七发铅丸却仍未阻止住农民军向前的冲击,所有的筏子和竹排早已全部被打得无人站立,但敌军的步兵还在不断的前扑受死。
有些敌人的步兵甚至冲着冲着就自己倒在了水中,然后在水中受了惊似的一阵扑腾,都不用官军去打,很快就再也不动弹了。
江水实在太凉,估计不用打,很多涉水而来的身体偏弱的步兵也走不过来。
当敌人的骑兵一开始后退,李平就命令没见过血但会用弓箭的侦察连官兵(老手都留着警戒和后备)下马到岸边用弓箭进行射击。
倒不是李平担心敌人冲过来,因为鸟铳后备队与弓箭排都还没有动,还没到关键节点,作为预备队的他们并不会被使用。
反而是李平认为敌人已经没多大威胁了,这么好的射活靶机会真是太难得了,尤其对那些没打过仗的人来说,这是很好的见血机会。
而侦察连又非常非常的需要历练。
只快速放了三箭,看着放倒了两个人后,马永就停止了继续射击,他开始沿岸边走动并大声吼叫着指导起侦察连里稚嫩的射手来,完全不惧可能的危险。
鸟铳部队的军官们见状也都走出了矮木墙,并尝试着更好的发挥军官的职能。
罗小六直觉的感到眼前的官军有点不一般,和他从前见过的非常不一样,不仅仅是对面的官军罕见的没有用喇叭来指挥鸟铳兵,反而使用了一种奇怪的没听过的乐器,真正要命的却是他们太沉稳了、铳打得太准了。
站在水中,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前面筏子上的人一个个的往下栽,水中如开了锅一般,到处都是惨叫和哭嚎,官军好像完全是很有信心的放近了打,近距离的给你来一铳。
硬着头皮,罗小六终于也进入了鸟铳的射程。
当没了前面的遮挡,罗小六看得真切,对面的铳是不多,距离也不远,但他们却前进得太慢了,以至于官军可以从容不迫的在这个距离打上好几轮。这么近的距离,你想不死都难,这他娘的真的是送死,人多也没球用,但现在退好像也来不急了,只能爷们儿一把了,看有没有奇迹。
现在,罗小六的四周都是血雾和通红的江水,他周围的人往往一个瞬间就没了影儿。走过这么长冰冷的江水,人早麻了,死好像也就那么死了,叫都不愿意再叫了。
娘的,筏子上的人死前还能喊两声呢!
很奇怪,罗小六在官军的火力下走了有一段距离了,前面已经空无一人。透过飘荡烟雾的空隙,他连对面官军的眼神儿都能分辨出来了,而他却居然一直没被打中。
罗小六还清楚的看到几发铅弹打在他身边的水中留下的朵朵水花,一支弓箭几乎就沿着他的耳朵边划了过去,留下“嗖”的一声。
突然,一张带着一具尸体的竹排漂到了他的眼前,他想都没想,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力量,一下子就爬了上去。
他不想被冻死在江里,就那样趴在了竹排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慢慢的,鸟铳与炮声越来越稀,农民军在射程内的越来越少,整个江面之上到处都是浮浮沉沉的尸体以及四处横飘的筏子与竹排。
后面的农民军终于不再往前傻冲并开始了后退,但还有一些在麻木的继续前进着,也许他们已经冻傻了。
零星的铳声又打了一小会儿,马永命令停止了所有的射击,打那样零散的傻子已经没用了。
很多正在向后退的农民军士兵甚至在铳声停止后仍不断的栽倒在江水之中,他们都是被冻倒的,冲过来也许还有命在,往返来回折一下,估计还能回去的就极少了。
这边岸上后排的长矛兵和刀盾兵们很多也都冲了出去,他们沿着岸边傻傻的看着江中的惨景,虽然没用上他们,却也是一种洗礼。
在高处,看着如潮水们退去的敌兵,看着后退的敌兵不断在寒冷的江水中接连倒下,李平心想今天的战斗应该是结束了。
敌人已经没有多少过江的载具了,继续送人头对他们毫无意义。
注释:
原有的历史上,惠登相就是用火器击退了企图过江的农民军部队。“水深及马腹”是当时农民军无法进行强渡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农民军攻击羊皮滩的部队究竟是哪支?采用的是什么战术?并未能找到足够资料。故在本文中就安给罗汝才,用以突出李自成和罗汝才二人各自的作战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