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所指的先帝称起重车一,以十分而举一分,故一人之力可起五百斤。这是起重车二,取直木三根,或四根为支架,三足形或四足形,后端十尺可起千斤,总归来说就是杠杆,只不过略微复杂。”
“这是起重车三,辅以绞轮、滑轮,可起五千斤。这里不是杠杆,用的是滑轮。再吊不起,就得用这个大轮转为小轮,辘轳拉动大轮铁索,收紧小轮吊起巨重之物。”
阮修的声音里带着自豪,这都是天启皇帝的杰作,可惜天启皇帝病逝这些东西,三大殿皆数修缮,这些东西放了二十多天,除了他,再没有人来过问过。
而且大明新天子是个读书人,瞧不上这等锯尺之物,它们唯一的结局就是大明的惜薪司,当柴烧,自己说这些,万岁爷怕是不懂其中奥妙。
“那要是再吊不起呢?”朱由检蹲在地上,转动了一下辘轳,拉动着大轮转动,大轮带动小轮。
阮修一听,果然如此,他理所应当的说道:“再来一辆呀,无不起之理。”
朱由检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真是蠢。
不对,是自进宫探病,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否则决计不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阮修看着官家感兴趣,也不浪费时间,赶忙说道:“这里有起重十一车,引重四车,转重两车,解木四车,解石一车,转锥一车,代耕一车,水铳一车,取水九车,转磨十五车。还有些做好的家具,这都是修三大殿的时候,先帝发明的。”
朱由检转了半天,眼角抽搐的指着一把八爪椅子说道:“把这个砸碎了,送到惜薪司去。”
“什么东西?”张嫣闻声准备看看什么东西要烧毁,看朱由检的模样,这些东西他很在乎。
朱由检挡住了张嫣的视线,非常严肃的问道:“没什么,皇嫂,你认为御雷之术,是神术还是人力?”
张嫣非常确信的说道:“虽然我不懂为什么,但是我想应该是人力,而非神术。子不语怪力乱神,再说,装钩镰枪也是王承恩去的,不是皇叔去的。”
朱由检回头看了一眼硕大的中极殿,他知道这是什么。
历史的长河时而波澜壮阔、风起云涌,时而海晏河清、风平浪静。
时代的一个个烙印如同一块块沉重的顽石,在历史长河的波涛汹涌中,但凡是自身不够沉重,就会被名曰时间的巨浪冲刷,顽石随波逐流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以至于无人知晓。
有些人活着就被遗忘,有些人死后却以性长生。
即使再小的顽石,它能够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本身就代表着沉重。
人们总是无法解释那些足以让历史长河改道的巨石,为何那么雄伟,遂编一些奇异故事,而忽略了这些巨石本身所代表的无数人。
朱由检看着身后代表着机械力量的木器,用力的说道:“是人力,但是人定胜天。”
朱由检转回乾清宫后,在偏室躺下就睡着了,他怀里抱着一本《奇器图说》,脸色终于变得不再惶恐,多了几分安详。
在两份记忆融合之后,他一直生活在惶恐之中。
他面对的是一个残破的大明朝,面对的是名叫历史的洪流,如何让这历史的长河改道?就是在无数人的支持下,变成一道巨石,阻断河流逼迫历史洪流的改道。
这一直让他的内心惶恐不安,面对既定的结局,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完成逆天改命。
在皇极殿的龙椅上,那个梦里蓬头垢面、歇斯里地、煤山上穷途末路的崇祯幻影,让他焦躁不安。
现在他找到了可能会让历史长河改道的方法,让他略微心安。
张嫣看着朱由检带着疲惫的脸庞,对着王承恩说道:“万岁乏了,已经歇息了,我知道你也累,但是你还是得去把这个叫王徵的人寻来。看万岁这么看重,想来极其重要。虽然我是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但是别人去我也不放心。”
“英国公在宫里抓魏承恩同党,宫里暂时无事。先去吧。”
王承恩没有犹豫,俯首说道:“臣领命。”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万岁爷为何不太信张皇后,但是万岁爷信英国公,既然英国公在宫里,那魏忠贤,自然翻不出什么浪来。
王承恩跑到御马监领了五匹快马,手持秉笔太监腰牌,奔着广平府而去,王徵在广平府做推官。
那本《奇器图说》就是王徵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