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十年后,我一定回来。"苍落尘语气肯定,既给阿房一个承诺,也给自己一份期盼。十年,应该足够他把一切办妥了。
"好,那我们拉钩儿。"她伸出小指,凑到苍落尘眼前,"做不到的是小狗。"看着她稚气的举动,苍落尘温暖地笑了。伸出手,勾住她纤细的小指,以此,许下誓言……七年后。
公元前242年,夏。
小屋里,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
"阿房,小灵她要不要紧?"一个妇人急切地问。
收回搭在小灵腕上的手,阿房笑着安抚妇人:"七婶儿,没事,她就是吃得多了一些,有些食物积滞住了,才会发烧。一会儿我拿些药过来,喝了就没事了。"七婶儿连声道谢:"真是给你添麻烦了,这是药钱,也不知够不够。"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还带着体温的铜板,硬塞到阿房手里。
微笑着将铜板放在桌上,阿房摇头:"七婶儿说哪里话,几服草药而已,都是山上采来的,不值钱的。"七婶儿过意不去:"每次都是这样,叫我们怎么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自从药老爹过世以后,阿房就开始为村人看病开药。不只是她家,阿房为村人看病,从不收钱。日积月累,也不知搭进去了多少。
"七婶儿再这样说,就是把阿房当外人了。"见阿房态度坚决,七婶儿也不好再坚持,只得作罢。
低下头在小灵胖乎乎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阿房笑道:"以后吃饭不可以狼吞虎咽,要慢慢吃才不会生病,记住了吗?""记住了。"小灵将头点得像鸡啄米一般,看着阿房,眼睛里冒着崇拜的泡泡。
七婶儿无奈地笑着,和阿房"诉苦":"这丫头让我惯坏了,别看是女孩,可是比她几个哥哥还淘气。任我说破了嘴皮子,就是不听话,却唯独听你的,以后还得麻烦你多帮我管教管教她。"点头应下,阿房收拾东西,告辞而去。
躺在床上的小灵一直目送阿房出门,这才转过头来:"娘,阿房姐姐是不是仙女啊?"阿房姐姐既温柔,又亲切,长得比画上的仙女还漂亮。她最喜欢阿房姐姐了。
离开七婶儿家时,已是黄昏时分。
习惯性地抬头,看向天边绚烂的晚霞。
七年前,也是在这样的晚霞里,她和苍落尘约定,十年后再次相聚。如今,还剩三年。三年后,他会回来吗?他还会记得当初的那个约定吗?
……
同一时刻,在齐国军队的中军大帐内,一个面容俊美、书生打扮的男子手摇折扇,幽怨的眼神不时飘向正背对着他、专心研究布阵图的人影身上。
"我快要闷死了,苍大将军。你好歹也歇歇,陪我说说话吧。"委屈的口吻搭配着幽怨的眼神,活脱脱一个怨妇。
被唤作苍大将军的男子毫不理会,继续手中的工作。
折扇男子早已习惯,毫不气馁。他起身绕到桌前,趴在布阵图上,耍赖道:"你若不陪我说话,我就不让你看。"娇滴滴的口吻,其实他心里早就笑翻了。相识三年,他早就摸透了这家伙的脾气,这一招,屡试不爽。
苍姓男子果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赵女英,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做娈童。我很忙,没时间理你。"折扇男子脸色一绿:"说过多少回了,我叫赵与鹰,不是赵女英!"还赵娥皇呢!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个名字,他那爹娘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倒霉的名字。
数不清有多少人因为挤眉弄眼地叫他"赵与鹰",而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唯独眼前这个冷傲男子是个例外,屡屡犯忌,却依然毫发无损。
当然,倒不是因为赵与鹰心慈手软,网开一面,而是因为……他打不过眼前这个家伙。屡战屡败之后,也只好认栽,顶多只能在言语上抗议一番,不疼不痒。
"苍落尘,好兄弟,你多少也分担一些工作给我好不好?我闲得快发疯了。"虽然偷得浮生半日闲是好事,但是如果太闲了,他也会觉得空虚啊。整个齐国大营,就他整日晃来晃去,未免有些太扎眼了。
苍落尘不言语,只是用深邃的双目定定地看着赵与鹰,眼神清澈幽深得如寒潭一般,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干什么?想耍酷?谁怕谁啊。赵与鹰立刻针锋相对,瞪大两只眼睛,恶狠狠地回视苍落尘。可惜不一会儿,便撑不住了。
"行了,行了,我认输还不行吗?我承认自己不如你眼睛大,不如你睫毛长,不如你长得帅。这总行了吧?"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赵与鹰决定放弃,不再自讨没趣。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摇摇摆摆地向帐门走去。
刚走到门口,忽听身后传来冷冽的声音:"既然你有心为我分忧,那再好不过。明日就是与仇由的最后一战,特命你为左路先锋,率兵三万,与仇由一较高下。"赵与鹰先是一怔,随后怒不可遏地冲回来,一把揪起苍落尘衣领,咬牙切齿:"多少?三万?你给我三万士兵,去和仇由的十万人马拼命?你是不是嫌我聒噪,想借刀杀人?"苍落尘漠然地拍掉领子上的魔爪,平静点头:"果然不愧是殿试头一名的才子,一猜即中。"他顿了顿,毫不理会眼前青筋暴起的赵与鹰,补充道:"若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统帅如此大军,我可以考虑减少一些。一万,你看如何?"虽然知道自己不是苍落尘的对手,但是赵与鹰此时非常想冲上去,在那张波澜不惊的俊颜上揍上几拳。
咬牙忍住蠢蠢欲动的手,赵与鹰挤出一脸谄媚的笑:"将军似乎忘了,我是文臣,是以军师身份随军出征的,为你出谋划策才是我的本分。上阵杀敌之事,应该交给武将才是。"动之以情既然不行,那就晓之以理好了。
闻言,苍落尘挑起一边的眉毛,懒懒回道:"出谋划策才是本分?那我敢问赵大军师,出征两年有余,你什么时候尽过本分?"印象中,这个大言不惭的军师,除了喋喋不休以外,似乎没发挥一点作用。
一句实话彻底戳中了赵与鹰的痛处,一团怒火噌的一下窜上头顶:"你还好意思说?自打出征以来,你何时问过我的意见?即使我将排兵之法拟好,送至你的案头,你也从不采纳。为什么?是因为我的兵法有问题?"摇头,苍落尘并未掩饰赞赏之意:"没问题,只是以你的打法,太慢了。"平心而论,赵与鹰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军师,战法稳健,考虑周全,并且总是会预留后路,以防不测。
但是,这种步步为营的稳步推进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速战速决,用最短的时间达成目标,确立自己的地位,巩固自己的力量。然后,将那个七年来一直萦绕心间的倩影纳入自己的羽翼,保护她一生一世。
赵与鹰眯着眼睛,牢牢盯着陷入沉思的冷漠男子。自己是不是气糊涂了?怎么觉得苍落尘身上,除了一贯的冷漠以外,似乎有另一种情感一闪而过。这情感,好像叫"温柔"?
苍落尘会温柔?开什么玩笑?三年来,在他的记忆里,苍落尘对任何人都一样冷漠。即使面对齐王,他也一样不卑不亢,淡然以对。
苍落尘,谜一样的男子,牢牢地将自己的情感封锁在淡漠的外表下,倨傲冷漠地拒绝着别人的窥视或者关心。却不知道,自己天生的尊贵和霸气,正如磁石一般,虽不经意,却依然牢牢地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赵与鹰,就是其中最为执著的一个。当别人都在苍落尘冷漠的拒绝下打了退堂鼓的时候,只有他死皮赖脸,屡败屡战,狗皮膏药一般黏着苍落尘,期望用自己的诚意打动这块顽石,使其承认自己,进而接纳自己。
能成为这样杰出男子的朋友,一定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吧?
忽然,一个布衣男子挑帘而入,打破了帐内的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