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景虽然查了丁苒一番,知道她跟丁致和之间的那些矛盾,但是丁致和名义上仍然是她的父亲,是他未来的老丈人。闷不声娶人家的女儿,最后委屈的还是丁苒。
他站起来,正颜回道:“我和丁苒目前商量是暂时不办婚礼,嫁妆您就暂时不用准备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沉吟了一下,他继续说:“日后我也肯定会补办她一个婚礼的。”
周怀景一番话说得笃定认真,丁苒仰头望着他,真还有点女婿给岳父承诺的感觉,不过他这话对着丁致和说,在她心中不过是一种嘲讽。
丁苒没搭理两人的对话,依旧是那句话,“给我户口本。”
丁致和瞥了眼样样出色的女婿和正闹着脾气的女儿,起身去书桌抽屉里拿出了户口本。他“啪”的一声扔在桌上,“拿去。”
丁苒拿着户口本紧紧握在手中,轻呵一声,“我结婚,您有什么不如意的,不正好给您留地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是我希望您以后少或者根本不要去看我妈了,让我妈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快活点。户口本用完我会快递给您。”
丁致和在书桌上找着了烟,点燃,又坐回靠椅上。望着窗外,嗫嚅道:“苒苒,我一直是希望你过得无忧无虑的。”
丁苒忍了半天眼泪还是没忍住,喉咙涩涩地发不出声来,她喑哑地说:“什么都不知道就无忧无虑了。”
说完,她先拉开门冲出去。书房里光线很暗,现在突然暴露在强光下,眼睛不自觉眯了眯,丁苒趁机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她从楼上俯视,蒋苓正在和陈姨在餐厅忙活,听到声响,抬头朝她望了一眼。丁苒当作没有看见,对着尾随出来的周怀景,平静地说了一句,“直接去民政局。”
两人出来又碰着了小家伙,小家伙不懂大人之间的暗波涌动,缠着丁苒叫漂亮姐姐,还囔囔说在家看见过她的照片。这么一提醒,丁苒想到自己留这还有点行李,两人又返回楼上收拾了一通。
丁苒把所有衣服和一些私人物几都一股脑塞进了行李箱,包括床头柜里的几本相册。周怀景随意坐在她床上,长臂一伸,捞到一本相册。丁苒瞄到他的动作,急急冲过去抢,“私人物品,非礼勿视。”
周怀景也有所防备,微微往后仰,没让她够着,“都要结婚了,我看看相册能深入了解你。”
其实相片照出来确实是给他人和自己欣赏留恋的,但丁苒的相册就不是了。她七岁以前是一本,七岁以后是一本。第一本基本大多数都是田正珺随手拍的生活成长记录,很少去照相馆,后一本就完全是丁致和在每年生日强迫她去照相馆拍的,没有一张生活照。她小点的时候还挺乐意,后来渐渐长大就害羞了,也觉得没意思,因为丁致和刚开始还陪着去,后来就是他秘书陪着了。那一个固定习惯坚持到了她十六岁。
最后那一年,她搁照相馆拍了一两张照片就溜了,把手机也故意留置在了那。后来晚上回去,丁致和直接把她锁在了房间,生日都没让她过,以后也再没提照相的事。丁苒自认为从此逃过一劫。
丁苒可不想让某人看自己那苦瓜脸,她直接垫脚抻着身子,紧挨着他去抢。没想到某人成心要看,又往后扬了扬,歪头看着她一脸无辜。丁苒深吸一口气,改为直接跪在软绵绵的床上,一手撑在床上,一点点逼着他往后仰,直到整个人都躺在床上。
“给我。”
“武斗你斗不过我,智取吧。丁小姐。”
丁苒保持着与周怀景的对视,却倏地往床头一跃。周怀景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左手拿着相册,右手迅速敏捷地扯住了她的脚踝。丁苒偷袭没成功,反被敌人扯住了后方阵营,干脆腿胡乱踢起来。
他哧哧轻声笑了。
两人在床上僵持不下。然门外传来短促的一声敲门声,然后是陈姨低低的声音:“苒苒,是陈姨。”
一声低呼惊醒了两人。周怀景松绑五指山放开了手上的滑腻,眼神又恢复清明,然后利落起身,双手插兜立在床边。
丁苒重获自由,翻了个身,这才忆起自己还穿着裙子,立马抬头看向一旁居高临下的某人。他却心虚般微微移开了眼,不与她对视。丁苒立马站起身,伸腿用鞋尖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脚,才稍稍解了点气。某人没计较,上下扫视了她一遍,他伸出温热的右手,手法熟练的把她的两侧的头发都别到了耳后,“去开门。”
屋里虽然开着空调,但刚刚一顿折腾,已经让丁苒隐隐有了汗意,当温热手指擦过她耳廓时,丁苒感觉忽地全身血液都冲向那一点,有点气血上冒的感觉,额头乍乍渗出微汗。
丁苒紧抿着嘴去开了门。屋外的陈姨明显等候已久,一直没听到回应,想走开,却又很想见她一面。
“陈姨,你找我有事?”陈姨一直是丁致和请的保姆,算得上是这个屋子里陪丁苒时间最长的人了,和她也很亲。
陈姨看到丁苒,刷的一下眼泪就出来了,一手里抱着一大盒酥肉,另一只手扯着袖口不停擦眼泪。颤抖着声音说:“我没什么大事,就想看看你。这是我今天上午专门给你做的酥肉,带回去吃吧。”说完,因为哭得太猛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丁苒接过沉甸甸的一盒酥肉,回头看向周怀景,“你先下去等我,我一会就下来。”
陈姨看周怀景离开,才敢环视了下屋内。屋内大而空荡,床上摆着丁苒刚刚收拾好的行李。陈姨扫到行李又哽咽了,“苒苒,我这,我和老马。。。。。。”
丁苒伸手轻轻抱住了陈姨,虽然是家里帮佣的,却一直是用心在照顾她,关心她。陈姨被丁苒这么一抱,哭得更凶了,“陈姨还是希望你留在这的,起码还能经常吃吃我做的饭,长胖点。自己以后出去生活该怎么办呐。”
丁苒拿着纸巾给陈姨擦了好几下眼泪,还是止不住,“您甭担心我啦,我这么大个人会生活的好的,而且我要结婚了。”她拉着陈姨坐在床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怎么这么仓促结婚,苒苒你可千万将就不得。家里其实还容得下你的,你蒋姨不是什么小肚量的人。”陈姨算不上什么有文化的人,但一颗心好,偏偏也因为这样有时候就容易脑子跟不上嘴。
听到提到不想听的,丁苒按了按陈姨的手,“没,他很优秀,是我高攀了。而且他应该会对我很好。”
耳边还是会时时响起他说的那句:我会护着你。她动容的大概就是他给的这些承诺,如她孤独地在晦暗的井底,他恰好伸出一双手,让她义无反顾的抓住。
陈姨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其中不乏说跟蒋苓这些日子相处的感受。可是丁苒后来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她恼的从来不是蒋苓,不是丁牧元,是他丁致和。多年的怨,找到个正当头的出口,不是三言两语能抹去的。
丁苒搁在馨园东西不多,轻轻便便一个小箱子,她拎着就下楼了。蒋苓正在陪小家伙玩,看见她再出来,笑得还是那么虚,言语也能感受到明显的巴结。丁苒没再计较。她决绝般拉开门走出去,然后,上了门前的那辆黑色奥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