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邬堡在海边,以往他们走私,走的便是海路。
这时代的船不似后世,木船在海上一旦有了大浪便会翻船,所以每年也只有几个月风平浪静的时候,能在内海里来去,做这种“生意”。
与魏国走私货物,获利极巨。
南方的糖、甘蔗以及各种稀罕物件在北方十分受欢迎,而来自西域的珠宝、香料和奇珍异货只有在魏国能够买到,至于珍贵的人参、熊胆等药材,也皆是北方才能出产。
裴家在魏国并没有多大的势力,北方的游侠儿也没有那么买裴公的帐,是以裴家在魏国境内的活动,多是以小规模的走私为主,从不肯和别人合作,怕的就是别人得到了门路便黑吃黑,将他们一脚踹开。
马文才愿意帮花夭,也是看在花夭有一批现成的人马,而且花夭武艺高强,性子却直率单纯,并不是奸猾之人,六镇的情况他也知道,若是有能发家致富的法子,那些怀朔子弟必定是靠得住的。
于私来说,他也有私心。
裴公实力强、手段厉害,可他的儿孙都是平庸之辈,裴公在世时,他还能力排众议得到支持,裴公若要哪一天去了,他得保证谁也没办法将他一脚踢开。
魏国的“人”,必须牢牢控制在他的手里。
是以杨白华带来的人,马文才都一直厚待着,不但开出了不菲的佣金,也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和洒扫的仆人,这些人善于骑射、又曾是六镇军中的百夫长,最会训练骑兵,正是马文才缺少的人。
杨白华到了建康,正如之前梁山伯所推测的,并没有得到重用。
萧衍看不上这种被女人逼得如丧家之犬般奔逃的“将军”,杨白华也不会将自己南逃是为了“调虎离山”的事情说出来,于是到最后也就只封了个“武都将军”的虚职。
南梁本就不重视武将,他在魏国是一等一的英雄,是氐族豪酋之子,到了南方就是个被女人“欺负”的可怜蛋,原本该满腔激愤之情,好在杨白华本就是个乐天开朗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逃出来,所以虽然隐隐被梁国人排挤了,却依然能自得其乐。
“我走的时候花夭就说啦,若是我在建康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来找马兄帮忙。”
杨白华一副“哥两好”的样子撑在马文才身上,“听说你很会赚钱,我这抛家弃业的来了建康,你们的皇帝又这么小气,连点金银都不赏,我落脚之地都没有,你可有什么法子?”
相处几天,马文才也明白了这杨白华的性格,,他觉得此人和傅歧一定能好好相处,又觉得两人要碰在一起肯定让他更头疼,不由得揉了揉额角,苦笑道:
“那花夭到底跟你们说了什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你一个堂堂豪酋之子,南下竟不带细软吗?”
“我逃出来的时候连匹马都没有,连奔两百里把鞋都走穿了才离了那妖妇的魔爪,哪里带得了什么细软!”
他嘻嘻笑着,“不过我走之前已经托花夭帮我送了信,几月内仇池那边的家人定会寻来,要不你借我点钱,到时候我还你啊?”
杨白华身材高大,靠在马文才身上说话时没个正行,远远地看去,马文才好似被人强迫着仰头一般,说不出的暧昧。
杨白华只听得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抬头一看,在门边见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正瞪大了眼睛看他们。
怔愣间,又有一身材颀长的男子跟着少年进了院门,见到马文才仰着头和那人说话,也是一愣。
马文才这才发现是两个好友来了,指了指来人,对杨白华介绍说:“这是我的两位好友,东宫的书令史祝英台、御史台御史裴山。”
他又指了指杨白华,还没说话,就见祝英台兴奋地抢先回答:“马文才你不必介绍了,我知道他是杨白华,他进城时我看到了!”
她性格跳脱热情,杨白华先是有些羞窘,而后却又高兴起来。
他在没有被胡太后“蹂躏”之前,也曾是洛阳城有名的纨绔子,身边的好友多是这般爽快之人,往日里一起斗鸡走狗好不快活,现在祝英台这样,他倒生出些熟悉。
“不要胡闹,要喊杨将军。”
马文才想起她那时捧着一盆瓜果要往人家头上倒的事情,大感头痛,瞪了她一眼。
这祝英台怎么总是对这样粗野之人有好感?之前是花夭,现在是杨白华,两个一个是女子没办法娶女人,一个如今畏女如虎,都不是什么好归宿。
再想到后院里还有个真正的母老虎江无畏,马文才更心塞了,连训斥都没了几分力气。
“得了吧,我这算是什么将军,手底下连只狗都没有。”
杨白华自嘲地摆摆手,又转过头去磨马文才,“你看,我现在真的不趁手,看在你我与花夭都是知交的份上……”
“你要借钱?”
祝英台眼睛亮亮的,“你和花夭是好朋友啊?你要借多少,我有钱啊!”
梁山伯看了祝英台一眼,突然插话。
“借钱总是要还的,不如想些法子赚钱比较快。就不知杨将军的骑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