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细雨,把她们丢出去!”
疾风和细雨尚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倒没有真丢了她们出去,一人抱了一个,将她们带出了院中,交给了院中待客的管事。
待他们回返,马文才已经一脸嫌弃的在屋中的小榻上坐住了,看样子今夜并不准备睡那床铺。
“虽是地方豪强,还是暴发户,不知所谓!”
马文才冷哼一声,正准备吩咐疾风细雨安排盥洗,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是不经意地加了一句:
“这样的人家越发规矩大,等会去要热水的时候跟管事说一声,就说非是那姐妹俩伺候不周,而是我马家家教严,正妻入门前没有这样的规矩。”
细雨知道自家主子是嘴硬心软,满面笑意地应声出去了,只留疾风在屋中伺候。
疾风不是话多之人,但似乎心中有事,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主人,这祝家庄的女仆,难道都要这样‘待客’吗?”
“怎么?”
马文才见疾风居然问起这种事,有些意外。
疾风这才说出心中的顾虑。
原来惊雷在北方救了落水的半夏后,因为两人都受了伤,不免有些肢体接触,半夏也因此暴露了女子的身份。
惊雷后来更是在一路带回半夏的路上受了伤,颇有些周折,也因此两人生出了些情愫。
这四人从小一起长大、学艺、伺候马文才,虽非兄弟胜似兄弟,是什么事都不瞒着的。
惊雷有意想娶半夏,又碍着半夏女扮男装、又出身各种缘故没办法向马文才开口,心中自然忧闷,但疾风几人也没什么好办法,除了替他排忧解闷,也只能在心中担心。
马文才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再想到今天半夏迎接他们时不住往他身后探看,哭笑不得道:“就半夏那姿色,祝英台去学馆之前最多是个洒扫的粗使丫鬟,你也想太多了!”
“但总归……”疾风顿了顿,“……哎,这祝家庄的家风、家风不太好。”
“所以我才说,毕竟是地方豪强。”
在别人的地盘上,马文才也不好再多评价,之前对祝家庄强盛升起的忌惮和羡慕,顿时散了几分。
虽以士族同论,但比起谱系有传的世族,这些门第还是粗鄙了一些,只学了个皮毛。
士族之中以互赠姬妾为雅事,家中也蓄养着家伎,但拿出来接待那要看情况,并不是什么人都养家伎,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以女色招待。
且别说这是以祝英台的名义在招待客人,就算祝英台是男人,未娶的嫡公子私下里生活放荡,在院中蓄养女奴,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吗?高门嫁女也不是只看出身的。
庄园里荫户身份低贱,又是隐户,庄园主行事手段倒比真正的簪缨世族更肆无忌惮些,怕是这些地方豪强为了招揽别人,这种手段都已经是寻常。
说到底,不过是庄中人不值钱罢了。
有了这段插曲,即使马文才今天如愿见到了祝英台,心情也不是太好。
祝家家规如此,庄主夫妻在庄中怕是一言九鼎,完全不容忤逆的。他们既不许祝英台再去读书,除非有充足的理由,不然想让祝英台恢复自由,甚至以男人身份继续行走在外,几乎是痴人说梦。
他之前去信四方,想要和祝英台有交情的士族陆续来祝家庄“探病”,从而让祝家感受到压力而选择继续让祝英台去读书的计划,恐怕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得将计划变一变……
想到这里,马文才从榻上起身,坐在案前重新规划,又重书了几封书信,准备明日派人送去,房中的灯直亮了半宿才熄。
然而就在马文才睡下没多久,却突然被人从睡梦中拍醒。
一睁眼,只见值夜的细雨手持着灯盏,单膝跪在他的榻前。
“何事?”
马文才知道细雨不会随意叫醒他,抹了把脸,疲惫的坐起。
细雨压低了声音:
“主人,祝小郎君独自趁夜而来,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