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业一声不吭地去喝那碗冷却了的白粥,忽然,他放下手中的碗,抓住了桔年的一只手,就像抓住溺水前的最后一根稻草,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自己都不确定的希冀。
他说:“桔年,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过得了这一劫,那么我们就在一起。谁都不为,只为了我们自己好好地生活。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给你和非明一个家。”
桔年怔了一下,满脸通红地闪躲。
唐业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像从一场梦境中醒转过来,苦笑了一下,颇有些自我解嘲的意味,“其实你可以答应我的,就当安慰我,因为我躲得过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桔年在他的手撤离之前重新抓住他,翻过他的手掌,蹲下来看着他的掌心。
金星丘布满罗网,感情线中断,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掌纹暗示,她沉住气,再细细往下端详。唐业的手薄瘦而青筋浮现,命运线起自太阴丘,终于下方,且由许多小线组成,中途有支线。书上说,有这样掌纹的人一生起伏,命运最是变幻不定,好在生命线虽然颇有曲折,但尚算明朗深长,她隐约记得这意味着什么。
桔年合上他的手,“我是个迷信的人,你的掌纹告诉我,你一定会逢凶化吉。”
“会吗?”唐业无奈地笑了,不置可否。
桔年说:“当然会,因为我等着你的‘如果’。”
转院通知果然很快就下来了,这已经是身体每况愈下的非明最后的机会。桔年没敢有一丝的拖延,办理好必要的手续,当日就带着非明转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转院的过程非常顺利,非明入住第一人民医院的首日,该院的专家组就对她的病进行了会诊和系统全面的检查。因为知道非明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院,医院里还有一场持久战要打,桔年准备了不少东西,平凤也特意赶过来帮忙。
韩述走出电梯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女人满头大汗地抬着一个大箱子从一侧的步行梯上来。
“请问你们知道电梯这个东西已经进入人类文明社会整整一百五十年了吗?”韩述手里还抱着自己从院里带出来准备拿回家的“作业”,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平凤跟他没有打过交道,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桔年则是累得脸红扑扑地解释道:“上来的电梯有很多坐轮椅的病人,反正只是三楼,我想还是不要跟别人挤了。”
她说完,又跟平凤两人全力以赴地朝目标病房前进。
韩述气结,跟在她们后头走了两步,实在受不了了才提醒道:“嘿,麻烦你们,假装一下你们知道这里还有个男人。”
他这么一说,前边走着的两个女人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东西,停了下来。
桔年用手在额头上拭了一把,大冬天的,上面都是汗,她嘴里却还客气着,“不用了。”
韩述说:“我不想跟你这种太古时代的女人争论。”
桔年犹豫了一下,“太古时代根本就没有女人,只有藻类和海绵。”
韩述死死地盯了她几秒,然后,他毅然挤开了她,手里的文件袋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往她身上一塞,“懒得跟你说,拿着。”
牛皮纸文件袋拍过去的方位正好是桔年的胸口,虽然隔着好几层衣物,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让桔年一阵尴尬,一个迟疑,两手只抱住文件袋一角,那朝下的口子未封得严实,哗啦啦地散出来了好几页,她赶紧蹲下来捡。
韩述瞪着她,“再多看你几眼,我真的也要跟你一样退化成藻类和海绵了。”
“那……如果我在二叠纪,你就在震旦纪。”
“什么意思?”
桔年抬起头来,用手比了一段很长的距离,小声说:“同是藻类和海绵,也可以隔着几亿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