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仪再也撑不住,整个人从墙头载了下去。
“哎呀”墙的那头有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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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穆从太极殿出来,春末时分,阳光和煦,笼罩在他身上如披着一层淡淡的金纱。领路的小太监放慢了速度,缓缓走在前面,还不时和他说些话。什么湖边的垂柳已快要淌到水里,御花园的芍药花开了种种。
郑穆听他说着,走到了一处偏殿的宫墙外,一道细微的光芒从墙上闪过。他微微一眯眼,小太监突然咋呼:“有人在墙上。”郑穆目光一瞟,只见一个身着丁香色绣花衣裙的姑娘从墙头摔了下来,一头扎进芍药花从里,一动不动。
小太监“哎呦”一声,跑上前,拨开花丛去看人。
郑穆注意到花枝上垂着一根黑色的金线,细如蚕丝,他眸中闪过一抹惊色,抬脚一掠过去。
小太监推了推人没有动弹,惊慌道:“这、这不是死了吧。”一手要去探呼吸。手突然被人捏住,如铁铸一般。小太监抬眼一看郑穆,又是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一个眼盲的刚才还在十步远,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又能准确抓住自己。
“去一边守着。”郑穆道。
他不言不笑时身上威仪甚重,小太监不敢多话,站到了墙边,注意四周是否有人靠近。
郑穆将人翻过来,果然是舒仪,他脸色沉了下去,再看到她的手掌满是鲜血,溅地花枝上一片狼藉。郑穆身体僵了一瞬,他抚上她的脖,探了探脉象,眉头拧紧,接着一把将她揽起。
小太监见状大惊,又跑回来,“郡王,让小人来吧。”
郑穆避开他的手,冷声道:“速去找顶轿子。”
因他眼盲,先帝特赦他可以在内宫用轿。小太监见他面无表情,实则已经是阴沉铁青,吓得一溜烟狂奔去了。
郑穆眼看四周无人,收起舒仪的黑金丝缠镯,见她手掌上肉绽血凝,手下不由一顿,动作又轻柔了几分。黑金丝是软丝,极为锋利,一不小心会伤着自己。他刚要给她褪下。手指碰到镯子,舒仪竟有了动静,她转动一下手腕,张手擒住他。
郑穆轻声道:“舒仪?”
她一动不动,方才那一下不过是昏迷之中的反射行为,很快又无力垂下。这一动作,伤口很快撕裂开。
郑穆又见到血,脸上沉凝,给她手臂上点了几处穴道,施了个巧劲,将她手腕上的镯子拿下。
小太监领着人抬着小轿赶来,郑穆抱起舒仪,坐进轿子里,他动作飞快,抬轿的侍卫甚至没有看清他怀里是人还是物。
一路并无阻碍,到了宫门口,郑穆叫来小太监,语气冷峻凌厉,“今日这件事若是外面有半点风声,我就只找你。”
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跪地赌天发誓,等郑穆换了郡王府的马车,他赶紧跑去找抬轿的侍卫封口。
回到郡王府,郑穆一路抱着舒仪到厢房,放到床(chuang)上,管事一路心里惴惴不安,又不敢去看床(chuang)上的人到底生的什么模样。亲自备了热水和洗漱物品送到房里,很快掩门离开。
郑穆亲手绞了热毛巾,回到床边,伸手把舒仪的散发拨开。露出的小脸面色煞白,她昏迷中眉头还蹙着,惶惶不安的模样,唇咬的死紧。嘴边有血沫子。郑穆刚才已经探过她的脉,并无内伤,眼下看她嘴角含血,不禁疑心刚才没有探仔细,又搭在她脉搏上把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内伤后稍松了口气。
舒仪虽然晕了过去,但脑里始终有根弦紧绷着,恍惚感觉自己到了一处温暖的所在,越发紧张起来,就怕自己又被宫里弄了回去。她忍着头疼睁眼,视线也是模模糊糊的,抬头只见床头淡色顶帐,无一丝花纹。床幔挂起一角。
郑穆拿着毛巾走来,“醒了?”
舒仪头疼欲裂,只当这药里还放了什么迷魂成分,以至于幻觉都出现了。她伸手去摸手腕,却摸了个空,心下更是一凉。
郑穆出手如闪电,一把抓着她的手掌,用毛巾严严实实裹住,“不想废了手就给我安静些。”
舒仪听到他的声音,如遭雷击,脑子里嗡嗡地响,才一张口,血丝就淌了下来。
郑穆瞪着她。舒仪却茫然不觉,她双眼直直的,仿佛看着他,仿佛又透着他看向极远处。郑穆转身再去绞一块帕子,转头来看,舒仪又晕了过去,身体团在被褥里,眉宇间却平和安稳许多。
郑穆抬起手,犹豫了许久,轻轻替她脸上擦去血迹和泥腥,她摔下时掉进花丛,头发上不知沾了多少碎枝残叶,他一点点挑出,给她头发顺理干净。最后来处理她手上的伤口。擦干净血污后,露出的手掌血肉模糊,掌心几乎被洞穿。
一看就知道自残所致,到底是什么样处境,对自己下了这般狠手。郑穆看着她手掌的伤口,眸中含了怒意,翻滚不休。沉吟许久才把情绪压下去。他去书房内取来上好的金疮药,给她厚厚敷上,最后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