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爸是一个厂的?”
蒋凡晞摇头:“不是,我爸是机械厂的。”
她忆起小时候从佟玉英那边听来的往事:“你别看我爸长得不怎么样,但他八十年代末就已经是机械厂的工程师,收入不错。”
说着,回头望一眼破旧斑驳的黄色公寓楼:“单位还分了房子。有人把他介绍给我妈,我妈觉得他条件好,就跟他在一块了。但他俩其实没什么共用语言。”
“我妈这人虚荣,觉得自己当年那么美,追求者那么多,嫁给我爸,我爸就应该奋斗出富裕的生活让她享受。因为她很多姐妹的老公都下海了,挣了大钱,她也希望我爸能多找点赚钱的路子。”
“可我爸不是做生意的料,一直在机械厂干,后来我上初三那年,他竞争厂长失败,我妈对他意见很大,他患上抑郁症……”
蒋凡晞叹气,垂下眼睛:“一年后,他帮我过完生日的隔天,说要去爬山,然后就从山上跳下去……”
她嘴上轻描淡写,精神已是十分紧绷,好像此刻正身处过去那最黑暗彷徨的一年。
她无措地绞着十指,声音发哽:“我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家里乱成一锅粥,卧床不起的父亲、歇斯底里的母亲,我感觉自己也快要抑郁了。”
唐熠抬手搂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会越来越好。”
“没过多久,我参加青机赛,拿到冠军,井勤跟教练说有人要资助我去德国留学,我很开心地回家告诉他们,但我妈一下就拒绝了,还让我高三念完,就跟人去广州打工。”
说到这里,她红着眼眶笑了下,感叹生活真是唏嘘。
“这就是为什么我多年一直执着要找到资助人的原因,因为他改变了我的命运,我至少得当面感谢他,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要告诉他,他资助过的孩子,因为他而迎来新生。”
“谢谢你,我的资助人。”她抬头唐熠,眼里还闪动着泪花,“我对你的感情,真的很复杂很复杂,复杂到我自己都分不清头绪。”
唐熠搂紧了她,将她紧紧圈在自己的臂弯里:“你想知道我的看法吗?”
“想。”
“我这些年资助了超过一百名的学生,但是这些人里,只有你锲而不舍给我写信、寻找我,也听我的话,学到东西就回国。你是一个有责任感、信守承诺、也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我没看错你。”
蒋凡晞破涕为笑:“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啊,不然呢。”
唐熠却笑不出来,移眸看向远方:“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毕业了直接留在当地、拿到身份、工作结婚、成家立业,这些我后来从井勤那儿知道一点。很早的时候,井勤就说过,应当与学生们签下协议,要求他们毕业后必须回国。但我觉得,如果需要我用协议束缚,那这样的人回来也没什么用处。”
蒋凡晞点头,感慨道:“是这样没错。其他不说,你这方面其实还是挺伟大的。所以我曾经的理想,是成为你这样的人。”
她说着,很感性地将脑袋轻搁到他肩头:“首先要努力赚钱,然后像你那样,资助那些有才华却没钱继续深造的孩子,还有因为家庭困难而失去求学机会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有很多,但能帮几个是几个,帮助他们的小家,也为国家多培养几位人才。若还有余力,我还想在山区建学校,让那些贫困、没有求学条件的孩子有学习的机会。”
“我们一起成立一个基金会吧?”唐熠说,“就按照你说的,去帮助这些孩子。”
蒋凡晞笑:“可我现在还没什么钱,等我多挣点钱吧。”
“好。”唐熠搂紧了她,低头轻吻她的头发,“我等你,一定等你。”
不远处,老邻居无比艳羡地对蒋志存说:
“老蒋你这准女婿长得这般端正,还是北京人,开大奔!大过年的搁北京年不过,跑来咱这小地方过年,真是有心了呐!难怪跟儿看不上去年刘姐介绍的那小伙子咯……”
“可不是?老蒋家的跟儿又不傻,北京人不要,去要阜平人呐?”
“那跟儿哪里会傻呐?脑袋瓜子尖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