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一晚,东苑闹得天翻地覆,在二夫人寻死觅活的威胁下,平珞答应不再提去山西的事,一场风波才算平息。
而祝承乾因心情好,不屑搭理弟弟房里的事,回府后听说,不过一笑了之,眼下只盼着儿子早日将胜亲王父子劝说回京,其他的一概不在乎。
隔天一早,扶意在镜台前梳头,听翠珠和香橼说家里发生的事,心里为大哥唏嘘,也为二夫人不值。
翠珠叹道:“自从二小姐出嫁,家里一天比一天冷清,如今姑娘们都走了,连五公子也走了,想想咱们清秋阁过去多热闹。”
深知家人还有团聚的日子,扶意并不为时下的寂寞冷清难过,笑道:“你们且珍惜这些日子,明年这孩子出生后,没日没夜地啼哭,就知道眼下多清净了。”
不多时,厨房送来早饭,众人忙着伺候,虽说扶意被软禁,但毕竟怀着祝家的骨血,祝承乾并没有命下人亏待儿媳妇,清秋阁里的饮食起居依然照着之前的规矩来。
这一清早,又是铺了满桌的点心菜肴,可惜扶意害喜厉害,又兼心事沉重,这几日吃东西越发挑剔,勉强喝了两口松仁粥,胃里就翻江倒海,不得不放下碗筷。
用茶漱口后正要歇下,外廊下的妈妈进门说:“少夫人,了不得,三夫人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冲去兴华堂了,别是又要打起来。”
扶意知道,她来祝家之前,三夫人是所有人口中颠三倒四的那一个,曾在兴华堂和两位姨娘大打出手好几回。
一直以来,她争的是西苑的待遇,是丈夫儿女在这家的地位,但大夫人从不正面回应,只命柳姨娘和楚姨娘来应付,三夫人那样急躁的脾气,又不把姨娘们放在眼里,一言不合自然就动手了。
但如今,三婶婶的脾气改了不少,柳姨娘和楚姨娘也看透了一些事,她们不会再打起来,这一点扶意很放心。
恐怕是家里这些日子,大事小事不断,各处周转上出了差错,大夫人那儿缺了王妈妈,少一个人替她盯着,那些下人不小心短了西苑的,婶婶自然就不干了。
正如扶意所想,金氏一清早带人来兴华堂,一并将几个管事也叫到跟前,三面对质,问大夫人为何少了西苑的冬炭。
清算下来,管事们给的说法,是四公子如今不在家,五姑娘也去了靖州,原本兄妹俩的那一份,就暂时停了。
三夫人狠狠啐了一口,将账本摔在管事的脸上:“你且翻翻东苑的账,二公子失踪半年,你们可少过他一个铜板,我的儿子打仗去,女儿去姑母家做客,都是转眼就回来的,你们竟然敢停了他们的用度,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你们是觉着我好欺负是不是?”
那几人低着头不敢吭声,三夫人转身问大嫂:“您到底还管不管这个家,成日往宫里跑,难道皇上许了您什么差事不成?我若不一清早来堵着您,回头又不见人影,既然大嫂这么不乐意管家里的事,不如就放权吧,总不能由着您使性子,家里都乱了套。”
大夫人好不耐烦:“一件小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缺了你的补上就是,你这么兴师动众的,非要闹大了,传出去惹人笑话?”
“被人笑话几句怕什么,吃不饱穿不暖才要命。”三夫人怒道,“我不怕丢脸,可想短我的银子,就不能够。您今天是不是又要进宫去,皇后娘娘不嫌您烦吗?家里的事死活不管,成天往外跑,说出去叫满京城的人评评理,要丢脸大家一起丢脸。”
大夫人顿时也恼了:“你不要发疯,别忘了你的身份,再这样无理取闹,我就命人把你叉出去。”
金氏瞥了她一眼,冷声道:“我也是有备而来,既然大嫂不做主,总有人做主。”
大夫人很不屑:“怎么,你要找老太太来做主?”
当消息传到清秋阁时,家里已经很热闹了,忠国公府的宗亲族人,上至白发苍苍老太爷那一辈的叔伯妯娌,下至才出生的小娃娃,平日里只有合族祭祖时才来得这么整齐,就算是家里办喜事,好些人也要看他们够不够资格来。
三夫人说她有备而来,竟不是搬出婆婆做主,而是把要问宗家讨债的亲戚族人,全都叫来了。
祝承乾在朝中听闻这件事,恼怒地命下人传话给妻子,要她立刻料理干净,不要让那些族人滞留在府中。
可即便如此,消息还是传开了,大街小巷里传说公爵夫人治家无方,更中饱私囊拿着祝家的银两往杨府送,使得上百口族人冬日里受冻挨饿、饥寒交迫。
这会子,清秋阁外熙熙攘攘,还时不时有人想闯进来看看,用院子里小丫鬟的话来说,是族人们“暴。动”,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