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凌若扶了杨海的手要走,弘历连忙道:“皇额娘,儿子所言皆是实话,并无虚言。”
凌若漠然道:“既是这样,相信皇帝不会在意哀家再问一遍广成子。”凌若的话令弘历心中大急,在她将要踏出养心殿时,弘历终于忍不住上前拦住,“皇额娘留步!”
凌若依言停下脚步,却不曾说话,只是冷冷盯着弘历,后者与她对视半晌,无奈地道:“请皇额娘入内殿,容儿子慢慢与您说。”
凌若朝杨海看了一眼,后者会意地扶了她往内殿行去,在亲自扶着她坐下后,弘历将永璂的事情如实告之凌若,后者虽已猜到弘历如此隐瞒,事情必然非同小可,但当听得永璂命数有缺,而永瑆是代永璂而死之时,依旧忍不住骇然失色,颤声道:“你说……永璂活不过今年?”
弘历无奈地道:“唐齐章是这么说的,这次围场狩猎,若不是永瑆恰好代他受了一劫,永璂这会儿已经……不在人世。”
凌若久久未语,直至铜盆中的银炭爆出“哔剥”的轻声,方才沉声道:“云中子不肯将补全永璂命数的法子告诉你,所以你就杀了紫云观之人?”
弘历无奈地道:“当时永璂情况危在旦夕,儿子急需他施法,偏偏云中子这个迂腐老道就~是不肯说出法子,哪怕他那些徒子徒孙死在他面前,也始终不肯松口,如果他当时说了,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多事。”
“如今可有补全之法?”面对凌若的问题,弘历点头道:“倒是有一个法子!”
凌若眸光一亮,急忙道:“什么法子?”
“皇额娘可还记得魏秀妍?”待得凌若颔首后,他续道:“云中子推算出魏秀妍命数特异,她所生的孩子,可以补全永璂命数,以命换命!”
凌若微蹙了双眉道:“所以你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将魏秀妍安置在广秀园中?”
到了这个时候,弘历已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如实道:“是,这是唯一救永璂的法子,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如今魏秀妍已经怀胎将近八月,再有一个余月,腹中孩子便可生下,到时候,永璂的命数就可以被补全,不再时时有性命之忧。”
凌若神色复杂地坐在那里,她怎么也想不到,魏秀妍一事背后,竟然有着这样的缘由,更想不到,自己最钟爱的孙子,竟然有着这样令人揪心的命数,回想起来,永璂从小到大,确实命途不坦,几次都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这件事情,魏秀妍知道吗?”
“儿子没有与她说,等她生下孩子后,儿子会让稳婆告诉她,孩子难产夭折,随后将她送到江南去,以后都不再踏足京城,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孩子真正的死因。”
“这样就好。”凌若点点头,转而道:“但是今日文德在朝堂上的言语,已经引起了赵显明几个的怀疑,他们很可能会暗中调查,你要早做提防。”
“儿子知道,儿子会让广成子他们牢牢闭紧嘴巴。”弘历话音未落,凌若已是冷声道:“只怕有些人嘴怎么都封不严,否则那文德怎么会知晓。”
“那依皇额娘的意思……”弘历何尝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但一时半会儿间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凌若思索片刻,道:“你就说哀家近日身子不适,让紫云观与万寿寺为哀家祈福一月,为了让他们安心祈福,不被杂事分心,在此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如此一来,自然就不会有消息泄露出去;一个月时间,相信皇上可以查出究竟是何人泄露了风声。”
弘历垂目道:“儿子明白,儿子待会儿就让小五去传旨。”
“好。”随着这个字,凌若起身握住弘历的手,一字一句道:“你记着,一定要保住永璂的性命,哀家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
弘历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郑重地道:“您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让永璂有事。”
凌若欣慰地点点头,“如果朝堂上当朝有人心怀不轨,非要借机生事,你可以去找你十七叔,他虽然已经不怎么管事,但始终是先帝的十七弟,是先帝临终时钦点的辅政大臣,有他站在你这一边,相信足以压住这些人。”
弘历依言答应后,道:“儿子送您回去吧。”
凌若摆一摆手道:“不必了,去做你的事吧。”说罢,她就着杨海的搀扶离去,弘历默默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与来时相比,她的背影看起来佝偻了许多。
弘历明白,一旦永璂出事,不论是对他与瑕月,还是凌若,都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不论用什么办法,他都要保永璂无恙。
当日,弘历依着凌若的话,传旨紫云观与万寿寺,同时,命阿桂带兵看守两处,一月之内,不许任何人出入。随后,他又召弘昼觐见,着他尽快调查出紫云观中到底是何人走漏了风声。
与此同时,景仁宫中人心惶惶,忻妃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中,手边的茶水热了冷,冷了又热,不知换了几次,却一口都没有动过,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紧闭的殿门,似乎在等什么人。
在宫人又一次准备将冷了的茶端下去时,一个浑身冒着寒气的身影奔了进来,一看到他,忻妃急忙站了起来,紧张地道:“怎么样了?”
宫人喘了几口气,躬身道:“回主子的话,打听到了,文德大人已经被皇上押入刑部大牢等候处决,另外……另外……”
秀竹催促道:“还有什么,快些说!”
宫人涩声道:“另外皇上下旨,三族之内,但凡十四岁以上男丁,尽皆处斩,余者发配宁古塔,不得回京;这会儿,皇上应该已经派人在抄家了。”
忻妃怔怔地站在那里,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秀竹紧张地道:“那主子呢,皇上有没有提及主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主子伴驾数年,皇上……应该会顾念几分情谊,不至于赶尽杀绝。”话虽哪些,他言语中却透着一丝不确定,毕竟文德犯的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