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本来想自己过来,心里知道只有安嘉慕在,干娘一家都不会自在,更何况,还有嘉言嘉树,岂不更拘束。嘉言嘉树腊月二十九才到的冀州,也是到了二十九,安府才消停下来。
今年安然在安府过得第一个年,本来,她这个安家的女主人应该忙的不行,安家的买卖不用她管,却有不少亲戚朋友,平常还罢了,赶上过年,各处的年礼儿往来,真能把人忙死。
更何况,还有苏州的雅舍跟齐州的富春居,年底要结算,掌柜的账房厨子伙计,所有人的工钱,年底分红等等,繁杂非常。
亏了苏州有个安志,这一过去就把雅舍料理的妥妥当当,而齐州有个高炳义,也能顶得住事儿,加上还算能干的岳锦堂,到了安然这儿,也就过过眼罢了。
本来安然想着让岳锦堂瞧着料理就是了,岳锦堂却不应,岳锦堂的小心思,安嘉慕最是清楚,他媳妇儿虽不喜做买卖,却天生有个厉害的生意头脑,随便出一个主意,都好过别人绞尽脑汁的琢磨,岳锦堂才特意让安志回来跟安然禀告雅舍的经营状况。
不过,安嘉慕心疼媳妇儿,不舍她操劳,虽说自己也忙的脚丫子不再鞋上,却依旧把安然的事儿揽在了手里。
这不看还好,一看雅舍的账本子,哪怕家财万贯的安大老爷,都有些嫉妒了,这雅舍满打满算的也才开了不到半年,可就这半年,竟赚了上百万两的银子,这还是去了人工挑费之后的净利,这简直比得上安家所有酒楼的利润了,还得说是如今安记酒楼越发红火之后,若是之前可没戏。
安志如今可是得志意满,在安记酒楼当管事的时候就颇羡慕安子和,能管着好几家的酒楼,如今自己这一去雅舍才知道,安记酒楼实在算不得什么,莫说冀州府的几家,就是整个大燕的都加起来,也不及雅舍啊。
说起来,他刚去的时候还真有些适应不来,这开馆子的还兼卖别的东西,怎么瞧怎么诡异,而且,雅舍里所有的东西都能卖,大到墙上挂的巨幅长卷,小到桌子上的筷子,茶盏,都是明码标价,哪怕是客人屁股下头做的椅子,也一样,只要客人喜欢,交了银子,回家,不出三天就会有人送过去一模一样的,且保证跟雅舍里的出自一人之手。
而能进雅舍的都得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稀罕东西,无论做工还是材质,都得是顶尖的水准,才有资格放到雅舍里来,以至于如今真没多少人把雅舍当成馆子,不少人来雅舍就是为了寻宝,或者送礼,活着收藏,或者有此雅好,都变着法儿的来雅舍,只要来了,必然能找到可心儿的东西。
当然,雅舍的菜品也是最顶级的,两位大师傅为了留在雅舍,连御厨都不当,这事儿在江南早已传为佳话。
说起这事儿,安然也未想到,之前两个师兄不时提起御膳房,安然还以为他们想回去当御厨呢,后来御厨大比之后,韩子章获罪,不少御厨都跟着受了牵连,自然不能在宫里当差,大内总管便来寻安然。
虽知安然不可能进宫,也希望她这个天下第一厨能推荐几个,也好填上御膳房的空缺。
安然便有心推荐自己两个师兄,写信过去问了问,不想两个师兄都不想回御膳房。
安然也私下里问过高炳义,高炳义一听就摇脑袋,死活不当御厨,弄得安然哭笑不得,这御厨之前可是抢不上的差事,如今,却谁都不乐意去。
高炳义可不傻,见识了厨艺大比之后,对于宫里的复杂争斗,心里真有些怕,虽说御厨的名头好听,可这命却是自己的,为了个虚名,回头再把命搭进去,实在不值。
更何况,他觉得在富春居当大厨比御厨也不差什么,硬要比的话,说不得比御厨还要风光,如今自己出去一提是齐州富春居的大厨,谁不高看一眼。
而且,安姑娘也未亏待自己,虽是厨子却拿着富春居的干股分红,这一年下来能有个一两千的银子,这之前自己连想都不敢想啊,别说一年,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么多银子啊。
再有,就是只要自己在富春居一天,就能跟安然学一天,虽说安然如今回了冀州,可狗子顺子却在齐州,隔不多少日子,冀州就会送来一个小册子,里头有安然一些做菜心得,还有给狗子顺子布置的课业,并且,让狗子顺子把不明白的事儿写下来送到冀州去,她再一一解答。
虽说不能跟在安然身边学,这么着,却也受益匪浅,高炳义如今越来越觉得,安然的话就是真理,厨艺并无止境,只有不停的学习,不停的领悟,创新,才能成为一位真正的顶级大厨,自己还远远不够格,所以御厨他是不想当的,这辈子就打算在富春居待着了。
或许等京里的雅舍开了,自己跟姑娘商量商量,去雅舍待一阵子,听狗子顺子俩小子说,京城的雅舍跟苏州的不同,卖的菜,几乎都是从未见过的创新菜,说的高炳义心里直痒痒,哪肯进宫当御厨啊。
高炳义不去,倒是举荐了富春居的二火余大丰,安然不禁点头,余大丰进富春居的时候,厨艺已经相当了得,这大半年来跟在高炳义身边儿,更是突飞猛进,尤其他一手南菜做的相当高明。
就安然看来,皇上的口味也更偏重南菜的清淡本味,所以,余大丰进御膳房再合适不过了,再有,就是冀州的周明德,这两人一南一北,正好互补,想来一定会把皇上伺候的熨帖非常。
这两人自然欢喜,御厨几乎是一个厨子最高的荣誉和肯定,能得这个机会自然不会错过,所以说,有些事儿难说好坏,适合就是好,不适合,再好的差事也不一定是好事。
扯得远了,且说安志虽说一开始去雅舍的时候,觉得这样做买卖着实诡异,可后来就发现,简直是妙不可言,日进斗金啊。
看着就是个馆子,其实囊括了所有最高端的生意,并且,不用自己掏一文本钱,雅舍里得所有东西,随便一个也是价值千金,这样的好东西,却都是白来的。
不禁白来,想进雅舍,还必须得过几道关,先开头,安志去的时候,见雅舍还养着两个当铺里的老供奉,还纳闷呢,后来才知道,这两位是头一轮把关的,过了他们俩的眼,还不成,还得明月先生点头才成,而明月先生,可是全大燕都出了名的眼高。
所以说,雅舍集了所有高端生意于一体,而且,天天来的人都是顶尖的豪富,安志应付这种人简直如鱼得水,加之他去了才知道,雅舍的大管事工钱虽跟自己在冀州时一般无二,分红也一样,可冀州跟雅舍可是一天一地啊,分红是照着净利拿的,雅舍只这半年的净利就是百万两银子,自己光分红就拿了几千两,这不过半年就发财了。
这次回来把银子往自己婆娘怀里一塞,把他婆娘吓的,一个劲儿问他从哪儿弄了这么多银子,安志自己没想到,忽悠一下天下就掉了这么个金元宝来,有时想想,当初真亏帮大老爷瞒着,不然,若是那时候就给大夫人戳破,想来他们安府就没怎么个财神娘娘的大夫人了,自己往哪儿发这笔横财去啊,乐的嘴都合不上。
安嘉慕看不过眼儿,瞥了他一眼:“安志,你在南边倒是待的挺欢喜啊。”
安志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听大老爷的口气可不大好,忙道:“小的虽在江南,却天天惦记着冀州府呢。”
安嘉慕挑了挑眉:“既如此,那就把你调回来吧。”
安志一惊,忙道:“那个,大老爷是小的哪儿做错了?”
安嘉慕却摇摇头:“你做的很好,只不过,看你乐的跟黄鼠狼偷了鸡似的,老爷我瞧着不顺眼。”
安志愕然:“大,大老爷,小的没乐,真的没乐。”说着还故作了一个苦瓜脸,可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倒把安嘉慕给逗笑了,挥挥手:“行了,老爷不跟你逗闷子了,雅舍的买卖是好,可你也得小心着,若有大事就去找明月先生,记下了?”
安志点头:“记下了。”
安嘉慕喝了口茶:“过了年若是想把你婆娘孩子带南边去,还是再想想吧,南边如今是看似太平,真要是有个变故,你一人好躲好藏的,带着老婆孩子怎么躲。”
安志心里陡然一惊,莫非是宁王要造反,知道大老爷是提醒自己呢,忙应下了。
安嘉慕并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之所以觉得江南会有事儿,是对皇上的脾性颇为了解,皇上韬光隐晦这么多年,既然开了头,必然会斩草除根,宁王就是不想造反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