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我们不死者当中,也有人渐失本心,比如……天王您在起兵檄文中的那些称谓。”
一向以来,小天国也宣传说,诸不死者皆天下星宿下降,原乃神子,上应天心,要来拯救众生,亦会指斥世间帝王所谓“天子”全是妄言,但,在最近一次的檄文中,浑天却将这说法向前再度推进,竟宣布说自已原是上古世家之后,先祖曾经扫荡四夷,匡正大夏,后来却被帝轩辕篡其位、夺其名,谮称帝位,据有天下,此后两千余年,世家起落,帝姓更易,其实都是谬种流转,俱非正主,现在小天国起事,上应古德,合乎正朔,更劝告天下百姓“拨乱反正,此其时也”。对此,蹈海、无言其实皆有微辞,东山更是激烈反对,觉得这些事情不见太平道义,迹近“乱道”,若坚持宣传,必怒天心,必蒙天谴。
“第一、那是我的主意。第二。我仍然认为那是好主意。”
抢先发言,长庚表示说,从反馈回来的统计看,这种宣传对于中立的民众,尤其对于儒生团体和官吏集团,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够理解道义,但若因此就放任他们为敌,那又是我们承受不了的损失……”
长庚所没有说出的理由,与会者全都明白:作为小天国经济、行政事务的最高主管者,他一直执着于培养、吸引更多的技术官僚,更曾在各种不公开的会议上反复表示着他“只要拥有专业能力,不信道也可以重用”的用人思路。在他而言,用这样明知其伪的宣传并没关系,只要能够确实加大吸引人才的力度,和减少已方开拓事业的难度,就值得去作。
“干王,你对道祖的尊重,一直都让我觉得有问题……”
眯着眼,伸出一只手指,东王的口气并非威胁,却……也谈不上是善意或玩笑,一时间,室内的气氛竟有些胶结。
“东王……”
浑天终于开口,却只招呼了一声,便又将目光投向蹈海。
“……北王,很久没见了,难得今天兄弟们会聚一堂,活动一下如何?”
皆感错愕,更以东山为甚,他清清嗓子,道:“天王,我倒觉得……”
“觉得什么?”
朗声长笑,更闪电般欺身近来径直一掌劈落,浑天笑道:“难道……你没有见猎心喜?难道你不想看一看斩下许逊坚的刀?”
“那……也好!”
口气似仍不满,动作却是出奇流畅,抢在浑天击中自己肩部之前,并指直戮,戳正浑天腕上,跟着一反手,早将他脉门扣住。
(……啊?!)
无论浑天展现何等神技,甚至是一击败下东山,云冲波都不会感到奇怪,但……约战在先,出手在先,却一照面就被对手所制,这算怎么回事?
“天王……小心了!”
左手扣住浑天,右手跟着旋动已杖,带出浓淡不一的绿光黑云,交织一处,隐隐若是兽形,而同时,浑天也全未努力挣脱,只是左腕上蓝光缭绕,正是“辰伶溺”一击的前奏。两人身形更都离地而起,居然第一招上,就都已将力量催至十级!
眼见马上就是猛招相并,诸王皆默运力量护身,长庚更一拍桌子,向后疾退,下手处无言更侧身过来,半挡住他。
那想到,眼看拳杖就要相撞,两人忽地齐声长笑,去势齐转,皆向着蹈海方向,居然一下就变作了两人合战蹈海!
“北王,接招罢!”
“好!”
仓卒遇袭,蹈海反应却是快极,只一呼吸,本来按在桌面上的双手同时按下,将长桌震毁同时,更将碎片组为长刀形状。
“昔年怀壮气……提戈初仗节!”
长刀一分为二,分袭天、东二王,狂飚突进,将两人一起倒推回去,余力之强,更令他们没法止住身形,各各撞穿屋顶,倒飞而出。
“天王、东王,想看的话,就来战罢!”
战意竟较所有人都加高亢,踏裂地面加速,蹈海急飞而起,追上退入空中的两人。
“惟有酒能欺雪意。增豪气,直教耳热笙歌沸……看我的,以酒助气!”
来到空中,蹈海赫然更可自由发挥,只一挥手,已带出长达十数丈的刀气,横空推扫。
“好家伙,已能够合欲化刀了么?”
以方位而言,这一刀应该先斩到东山才对,但似极亢奋,浑天竟强行催动身形,抢至东山之前,虎吼一声,身上衣服迸裂,竟不避不让,生受一刀。
(啊?!)
刀气撞中浑天,片片崩裂,全未造成任何损伤,以两人间实力的差距,这似乎不该出现,但云冲波却知道,这绝非是因为蹈海有手下留情!
相距十数丈,力量已开始分散,不够精纯,但就算这样,也还足以开山裂城,浑天非以硬功见长,能够无伤,实因他身前丈余空间内皆被他以浑天宝鉴改造,空气稠密有如实质,重力、风向更都异乎寻常,将刀力抵消近乎四成,方告无事。
(但这样并不划算,如果以太岁断之力,完全可以直接切断刀气或是避弱其锋……他这样,是要立威吗?)
一念及此,云冲波看向地面,果见无数军民抬头上望,神色之中,自有无限虔诚敬拜。
(是了,现在已打到半空,一举一动,皆有无数观众……那么,为了他的威望,要手下留情吗?)
很快已知道,这绝不符合三人中任何一个的想法,甚至也不会令下方诸王认同,在三人追打上半空之后,无言金雕皆追出观战,长庚则是退至远方,都完全没有解战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