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大约九点多钟,我被两个民兵摇晃着叫了起来。昨晚的遭遇对我来说简直就像是打了一场拉锯战,所以清晨的鸡叫声都没有将我叫醒。
我揉着蒙眬的睡眼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其中的一名民兵就掀开了我的被子:“赶紧起来,老书记叫你过去。”
“叫我?”我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发觉这人正是昨晚拦着我,不让我进到村大队院子里的那名民兵。
而我刚穿好裤子,还没等披件衣服,那人就又催促道:“撒冷的!多大个人了,还要别人等你!”
“等我?要做什么?是要给我娶亲还是怎么的,昨晚我在山里九死一生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积极。”我没好气地嘟囔道。
这时我才发现阿凤和乔亚宁也站在门口,二人面色凝重,也不知道是何原因。但不用多想就知道,老书记这个时候叫我过去,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我昨天晚上就将屋里翻出来的衣服又都收了回去,毕竟未经主人家允许就私自翻箱倒柜,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只希望阿凤看不出什么端倪。
离开阿凤家的时候,乔亚宁看我的神情多有异样,其实我一直以来也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一旁的阿凤急忙塞给了我两个玉米馍馍,并叮嘱我路上饿了吃。
我一听总感觉有些不对,路上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两人是要送我上路?
然而还没等我开口多问几句,那名民兵就推搡着让我抓紧时间。我看着两人身后都带着枪,也不敢多言,但是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却涌上了心头。
跟着二人出了阿凤家,我发现这二人并不是向着村大队的方向走,反而是往村头儿走着。我心里忐忑不安,但却也不敢多问什么。
直到走到村头儿,看见那两排整齐的送葬队伍,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说这连送葬的都准备好了,看来我是必死无疑了。不过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还用得上这么大的排场,以至于小石村全村来送行。
然而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便见到了那队伍最末端的牛二正冲着我嘿嘿嘿地傻笑。
这时我猛然想起昨天晚上牛二对我说的那些话,这才反应过来这送葬的队伍不是给我准备的,应该是为了昨晚死的那位村民准备的。
我记得牛二说只要小石村死了人,村里十六岁以上的男的都要跟着一起去神庙,所以我大概看了一眼,发现送葬的队伍里果真全是男人。
而正好这时,站在队伍最前面,穿着一身五彩羽衣的老书记扭头看了我一眼,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中闪着精光,使我不得不矮着身子点了点头。
“行了,你就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跟着。”带我来的那名民兵说完就将我塞到了队伍的中部,看来是怕我中途跑路,但其实我根本就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只猜测可能跟那个所谓的“神庙”有关,但为什么让我这个外乡人一同参与进来,我是一点儿都摸不着头脑。
不过就在这时,人群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我看着队伍的最前方,老书记手里拄着一根造型奇特的拐杖,但相比较他那一身衣服却是要逊色不少。
刚开始离远了看,我还以为老书记那五彩的华服都是各种鸟类的羽毛编织成的。但其实仔细观瞧,只有老书记肩膀那一块是红绿蓝三种颜色的动物羽毛,衣服的其他地方,都是各种颜色的布条交织在一起。
这种衣服倒是不常见,我估计可能也跟他们鄂伦春族葬礼的习俗有关的吧。
再看老书记身后,四名中年汉子扛着一只由柳条编制而成的“棺材”,但它的造型与其说是棺材其实更像是一艘小船。而“小船”内则躺着一名猎手装扮的男子,因为他的脸上盖着一块黑布,所以我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在船形“棺材”的后面,则是由四五十人组成的送葬队伍。在老书记的带领下,就像是一条黑色的百足蜈蚣,正向着白雪皑皑的山林进发。
可我看着老书记的意思,这是要往葬马沟的方向走啊,不由得心生疑惑。
而且昨夜的遭遇也让我心有余悸,奈何身边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再加上后面还有两名民兵盯着,所以我只能低着头像是没有目标的羊群一样跟着领头的闷声前行。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就到了葬马沟的地界,说实话昨天夜里我怎么会误打误撞地跑到这里,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因为林场打狼的位置距离葬马沟起码有几十里的路程,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急行军,也不可能在大雾之中花费一两个小时就走这么远的山路。
那么我昨天晚上所滚下去的那处低谷到底是不是葬马沟,我心中很是怀疑,而且我发现的那具尸体上所穿的军服和阿凤父亲的一模一样。
若不是死掉的那人就是阿凤的父亲,那就是那人和阿凤的父亲同属一支部队,却不知怎么阴差阳错地死在了荒郊野岭之中,至今都无人发觉。
其实我比较偏向于第二种可能,毕竟阿凤家的确是烈士家属,这一点是不可能造假的。
只不过现在越来越多的谜团摆在我面前,而我也感觉小石村的人们每个人都知道些什么,却无人愿意开口,哪怕是天真无邪的阿凤,也因为某种我不知道的原因闭口不谈。
正在我感到无比焦躁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激灵一下回头一看,正是一脸傻笑的牛二不知何时赶了上来。
“想什么呢?一会儿要是掉队了,石头可就要发飙了。”
我看着表情憨憨的牛二,顿时心里喜不自胜。虽说别的村民无法做我的突破口,可牛二这小子不一样啊!他不仅了解小石村的事,而且对我也是很有好感,再加上之前我还给了这小子一包香烟,关系更是不一般了。
于是我就想将牛二当做我破解谜团的突破口,试探性地问道:“牛二兄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要去神庙,山神老爷要收人了。”
“神庙,你说的那个神庙是在葬马沟?”
“不,不是,是在比葬马沟更深的地方。”牛二说到这左顾右盼了几眼,随即小声地跟我说道,“我跟你说啊,那地方可是邪性得很,一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