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把围巾搁在一旁的架子上,拢了下衣襟打算出门喊他一声。
车停稳,靠近人行道的这边,一席红裙从车门中卷落出来。
高跟鞋,细瘦玲珑的脚腕,轻佻优雅地踩在地上。从车里最后下来的女人精致窈窕,矜持地撩了一下垂到胸前的乌黑长发,抬起头来,眉目含情,亭亭玉立,眼波流转扫过周围,笑着朝另一旁的男人们张嘴说了一句什么。
邵母看到她,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紧,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女人看上去至多不超过三十岁,皮肤紧致个头又高挑,胜过寻常明星的漂亮,站在那里,耀眼的不得了。
她小步跑向人群,朝着邵父的方向多走了几步,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搭住了邵父的肩膀。
邵父的表情没看出什么不对,邵母的眉头皱了起来。
红裙姑娘笑的花枝乱颤,整个人就像黏在了邵父身上一样,那姿态和神情代表了什么同为女人的邵母再清楚不过。
她眼前花白,呼吸也困难了起来,扶着墙缓了几口气,连手脚都在逐渐流失力气。
“怎么了?灰色搭不搭?”李玉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店里的营业员们殷勤地围在她身边,店里的东西定价可不便宜,出手这样大方的客人也不是天天都能遇上的。
邵母应了一声,目光盯着橱窗外,车开走了,下来的男人女人们意气风发地走向街对面的豪华大厦。邵父被簇拥在人群当中,红裙女人亦是亦步亦趋的,哪怕赶路如此狼狈,窈窕纤细的身段也还是那么赏心悦目。
要不要出去?
她最终还是探手抓住了放在一旁架子上的羊绒围巾,颤着声音回答道:“颜色挺好的,灰色再多拿三条吧,刚好一个人一条,冬天也要用的。”
她转过头来,苍白的脸色让跟在旁边帮忙的服务生吓了一跳,然而还不等她们开口询问缘由,邵母脚下一软,整个人就撞在了一旁挂着稀拉几件衣服的货柜上。
“小琴!!!”李玉柯吓得一下子丢开了还拿在手上端详的手包。
邵父快被身边不识相的小姑娘烦死了,偏偏她又是这次活动主办方董事长夫人的娘家表妹,在社交圈子里很吃得开,不能随便得罪。
走动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甩开了在自己肩膀上乱捏的手,邵父刻意站在贴近电梯壁的一方,会场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邵父谈笑风生间吃到一颗鲜红可人的奶油草莓,嘴里是反季节大棚水果很少会有的浑厚的酸甜滋味,品质特别好。他想起家里这几天特别爱吃草莓蜜饯的妻子,犹豫着是否要去询问一下这样好的草莓是从哪里买来的。
余光扫到一抹红色,他抬起头来,脑袋一阵疼。主办方那位私人作风特别狂放的董事长带着他那位同样不承多让的小姨子娉婷地靠近了。
身边有玩得来的合作伙伴凑近打趣他:“老邵你要稳住啊,这姑娘年纪小,心眼可不比你少。跟他姐夫梁董事长关系也有点不清不白,小心引火烧身啊。”
邵父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端着酒杯对上红衣姑娘挑逗的眼神,只能万般无奈地侧头避开。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邵父如获大赦,抬手挡住了还要靠近的两个人,说了句抱歉,背过身接起。
李玉柯尖锐的声音从听筒里猛然炸了出来:“小琴进医院了!!”
邵父跟没头苍蝇似的赶到医院,劈头盖脸就给李玉柯一通大骂:“你什么时候回的B市!?为什么不见人?好啊现在发达了心思多起来了是吧?!啊?真看不出来啊,要不是小琴刚好看到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邵父脸色苍白:“我早上七点多才下的飞机,人太多了实在是来不及回家啊!小琴她怎么样了?”
李玉柯都快要哭了,重重推了他一把又颓丧地蹲在了地上。
邵衍和严岱川赶到医院的时候,邵母还在检查,邵衍问起邵母为什么会进医院,李玉柯就没好气地去瞪一旁手足无措的邵父:“问他!”
邵父对上儿子意味深长的目光,快要冤枉死了。老婆最近身体不好,平常夫妻俩也是会按时通电话的,今天到B市还早,他主要担心邵母还在睡觉,就没通知她自己已经回来的事情。到后来一忙就全给忘了,哪能想到会刚好在商业街被撞上啊!
诊疗室的门一开,等在外头的一堆人全都齐刷刷地围了上去。
李玉柯心想着自家妹妹要是真的被气坏身体她肯定要和这没良心的老男人拼命,嘴上迅速问:“怎么样了?有危险吗?”
白袍医生冷着脸瞪了众人一眼,语气很不客气:“谁是病人家属!?”
邵父战战兢兢地举起手来:“……我……”
“病人都多大年纪了,平时避孕措施也不做好一点,高龄怀孕很危险的知不知道?家里居然一个发现的人都没有!”医生雄厚的声音把邵父耳膜震得沙沙响,“刚才病人还还说自己最近每天都在喝甲鱼汤,实在是不小心了!要不是今天情绪激动被送来医院,继续这样吃下去早晚要滑胎的!”
邵父眨眨眼睛,对上医生严厉的眼神,忽然觉得今天的风吹得有点喧嚣,以至于让他都开始出现幻听了。
他在心底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自己的年纪,说话都磕巴起来:“避,避孕?高龄,高……高龄怀孕?!”
包括李玉柯在内的所有人都把视线刷的一下集中在了这位当事人身上。
严颐弥勒佛似的笑着,抬手拍了一下老连襟的后腰,嘿嘿两声,笑得耐人寻味:“啧啧,平时真是小看你了啊。兄弟,讨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