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苍茫,其色青郁。
山脉之间有两座高峰,最为陡峭,高耸入云,不可见顶,远远看去,仿佛两根门柱,与天上云海共同构成一座天门。
因而此处又被称为天门山。
大宣王朝开国一百二十年,乱象渐生,皇帝昏庸,百官无道。
只是可惜,民力贫弱,各地百姓虽然怨声载道,却还没有到能够真正掀起一场改天换地的大浪之时。
天门山中诸多小镇、乡寨,都已经被废弃,民生凋敝,即使还有一些镇子上,有些老人住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活一天撑一天,等死罢了。
可是今天,这里的镇子上居然来了一群远方的客人。
领头的是一个身穿儒袍,手托玉如意,头戴紫玉宝冠的中年长须男子,其余人等,装扮多种多样,有僧有道有俗,有老也有少。
“怎么家家户户,都供着无名的牌位?”
看起来七八岁的白衣小光头,以稚嫩的嗓音,说着有些生涩的言语,似乎是异域之人,对大宣王朝的官话并不精熟。
他看向路边的空屋,门窗已经朽烂,无人居住,屋子里面布满蛛网和灰尘,但还隐约可见,有高桌子上摆着一些牌位,其中大多数都有名姓,唯独看起来用的木料材质最好的那一块牌位,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如果只是一家如此,还不值得注意,可是他们所看到的每一家,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几位一看就是外地人,没听说过天门山的故事。”
前面有座屋子,传出苍老的声音,笑了笑,说道,“传说以前有支军队,纪律严明,百战百胜,在东海抗过海妖,在北方斗过狼族。”
“即使在主将被污陷而辞官之后,有藩国遭受入侵,派使臣来求援,这支军队也奉命远征,战功赫赫,却也不免损失惨痛。”
“因为在藩国的时候,不像其他友军一样随意劫掠民众,后来他们收兵回国,生活无以为继,就想讨要朝廷拖欠了几年的军饷,结果被当地总兵诱骗,未戴兵甲而陷入军阵之中,被斩杀殆尽,还被安了一个叛乱的名头。”
众人之中,一个身穿盔甲,背负长枪的大汉,怒目圆瞪,喝斥道:“胡说八道,天门山叛乱,是先帝御笔亲批,远征的战功全是我父麾下兵马浴血奋战所得,又跟那些叛军有什么关系了?”
“怎么急了?”
那屋中的声音惊讶道,“我没有说这是大宣王朝的事情吧?我也没说这些无名牌位,是三十年前,当地百姓凑起来告慰英灵的吧?”
“似乎也没有说,当初远到东南沿海和北方边境,都曾经有人赶到这里祭拜,以至于让当地官府捏着鼻子,默认了这事。”
“唉,英灵虽然不能有姓名,他们的功绩却终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被抹消掉的。”
盔甲大汉怒不可遏,反手握住长枪便要向前,却被那紫玉发冠的男子挥手挡住。
“不过是一时有些谣言,煽动民意罢了,三十年过去,还有谁会记得当初的谣言呢?”
紫玉发冠的男人淡然道,“如今再也没有人来祭拜,可见假的终究是假的,经不住岁月的考验,只有圣心才是天意,是天下万民需要奉为至高的谕令,不因岁月而摧折。”
屋子里面沉默了一下,传出一阵狂笑。
“天下凋敝如斯,活人都活不下去,以至断绝祭祀,你好像还引以为傲,真不愧是当朝国师,这份嘴上功夫,一定伺候得皇家的人很舒适吧,哈哈哈哈!”
这番话语一传出来,就连国师的脸上也忍不住泛起怒容。
他手中如意一摆,千里天云,尽发紫光,天雷道道,酝酿在云中,随时可能如同瀑布般倾泻下来。
“天池妖道,你在各地屡次犯下杀官大罪,又残杀修行者不计其数,炼制僵尸鬼怪护体,天怒人怨,人神共愤,此回本国师与天师府主、至尊灵童齐至,誓要把你捉拿归案,凌迟处死。”
天下万般道法,号称以气运之道最为上乘。
若是一国皇帝,就算没有修行过,掌控国运龙气,也可以万邪不侵,封神灭鬼。
而紫玉国师本身也是修行道上顶峰高手,与他身边的道人、童子,号称当今天下三大祖师。
以本身修为结合国师之位带来的气运,天上紫光雷云,顿时扩张到方圆万里,将万里间的雷霆之机全部凝结到这座小镇上空。
雷霆还未倾泻而下,小镇周边,群山之间的鬼怪身影,就已经被照得暴露出来,大多皮肤青紫,眼珠惨白,身上血渍斑驳,形貌颇为可怕。
十万鬼众朝天咆哮,对抗雷云,威势惊天动地,国师身后的诸多高手,已经纷纷出动,要去剿杀鬼怪,削弱天池道人的法力。
这些鬼怪生前大多都只是一些平民罢了,就算被天池道人看中,养成鬼体,又能有多大的怨气?
高手们本来极有自信,然而,等他们真正出手之后,才发现那些鬼怪之中,居然也分成多个兵阵,有少量战魂居中指挥,风林火山,天衣无缝,一时间竟把这些高手全部挡住。
雷光终于从天而降,瞬息之间,整个小镇的房屋就化为飞灰。
但见一杆长幡竖立向天,所有雷霆到了天池道人头顶三尺,就被挡住。
天师府主法剑一挥,龙虎气飞腾,结成宝印,轰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