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缺衣少食,亡故得可能比较多。”张擎勉强回道。
“四千五百多人,将近总数三成,流离失所的时候没有亡故,被官府收聚之后,却纷纷得病死去?”瞿子晰一句话将张擎问住。
张擎独木难支,改口道:“兵部只收集各地计数,对实情确实不知,还是……还是燕国相来回答吧。”
燕康恼恨张擎的推卸,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道:“确实是亡故了,东海国去年发生过一次疫情、两次飓风,海盗也比较多,所以死得多一些。”
“伤亡如此之多,东海国可曾向朝廷上报?”瞿子晰逼问。
“臣、臣一时糊涂,以为……以为不算大事,所以……没有上报,臣愿认罪。”燕康实在没法回答了,只好先承认有罪。
“以民为本。”韩孺子在座位上冷冷地说,“瞿御史,朕命你留在东海国,将这四千五百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速查速报,不得耽误,如有违法之人,朕许你便宜行事,二品以下官员,随你先捕后奏。”
“遵旨,陛下。”瞿子晰领旨。
东海国除了东海王,最高官员国相也只是正三品,皇帝这一道旨意,等于将东海国整个交给了右巡御史瞿子晰。
张擎扑通跪下,终于明白过来,大事败露,皇帝这一剑砍向的不是东海国,而是兵部、是自己。
皇帝拂袖离去,除了一些近臣,高台之上的几十名官员都不敢跟随,站在那里个个噤若寒蝉。
瞿子晰再不客气,当即宣布,国相燕康、兵部侍郎张擎由御史台扣押,其余官员各回衙门,随时接受查问,在朝廷另有旨意之前,东海国大事小情,全部交由御史台处理。
皇帝拨调一百名宿卫士兵给止瞿子晰,方便他抓人。
除了燕康与张擎,瞿子晰抓的第一个人是东海国都尉陆大鹏。
陆大鹏早等着被抓,罪名却与预料全然不同,交谈不到一刻钟,陆大鹏全线崩溃,交待了一切,原来他也做过不少枉法之事,曾经杀过一名婢女,诸多把柄都在燕康手中,为了保住家人,只得同意顶替陷害黄普公之罪。
但这不是瞿子晰想要的证词。
陆大鹏身为东海国都尉,对军中情况比较了解,交待了一切:流民入军之后,燕家直接要走了两千人,送到各地庄园耕田,却拨国库供养,慢慢地,再将这些人以种种理由消籍,从户册中消失,成为“不存在”的私奴。
这些人根本没得选择,庄园大都偏远,他们无法得知朝廷的种种旨意,只知道自己吃在燕家、住在燕家,欠下一大笔债,必须留下来还清,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大楚百姓。
另外一些人则被兵部的人要走,陆大鹏从未过问去向。
陆大鹏甚至不觉得这是多大的罪过,他自己也要走数十名士兵,以为这是该有的权力。
事实上,流失人口远高于四千五百人,为了迎接皇帝,许多士兵都是从庄园临时叫过来凑数的,皇帝一走,他们又得回各家去当奴隶。
瞿子晰连夜调查,允许一部分官员戴罪立功。
从兵部以至东海国,千方百计防的都是黄普公之事扩大,全没料到皇帝从别的方向发起一击,突然之间,黄普公是死是活、是降是战都不重要了。
韩孺子却没有忘记这位大将。
当天晚上,金纯忠来到大牢,手持右巡御史的命令,进入宿卫军把守的大牢,来见燕康。
燕康刚刚被审问过,慌乱之余,说了许多不该说出的话,此时失魂落魄,一看到金纯忠,吓得浑身发抖。
金纯忠看着燕康,心中竟然有几分同情,可是一想到此人所作所为,又变得厌恶,“燕康,你可知罪?”
“我、我不服,大家都这么做,为什么偏抓我?陛下想要查清真相,只怕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做官了。”
“这件事已经交给御史台,我只问你一句话:想要立功吗?”
燕康一愣,“这是……这是陛下让你来问的?”
金纯忠不回答。
燕康就当是这么回事,扑过来,隔着栅栏道:“要立功,我要立功,陛下想让我揭发谁,我都同意,就算是兵部尚书,我也能拉下来。”
金纯忠冷冷地说:“朝廷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把黄将军活着弄回来,就是大功一件。”
韩孺子的“进攻”才刚刚开始,布下一片疑云之后,他还是要将黄普公救回来。
数十里外,被海盗扣押的栾凯,也在等这个消息,一群海盗装成渔民,两天前就来了,是那封信“邀请”他们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