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对自己的诊断很有把握,当初太后调查中毒事件的时候,他正是参与者之一,“陛下是不是时时感到困倦,但又睡不踏实?体虚无力、食欲不振、易出汗、脚趾微麻……嗯,这都是初期症状,陛下会越来越疲惫,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可有医治之法?”韩孺子问。
太医跪在地上回道:“如果是在京城,有办法缓解症状,然后再慢慢医治,晋城缺医少药,微臣不敢轻下断言。”
韩孺子嗯了一声,如果太医院有办法解毒,当初的思帝和后来的镛太子遗孤就不会死了。
他现在很容易走神,听说自己中毒之后,只在开始时一惊,念头逐渐转到别的事情上,这时在仔细回忆镛太子遗孤的模样,依稀记得那是一个胖胖的小孩子,与英王有几分相似,更多的细节却想不起来了。
他努力回忆,好像这件事非常重要,全然忘了近在眼前的危险。
太医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小声提醒道:“陛下。”
“嗯……”韩孺子的思绪回到了现在。
“陛下前几日还登城观战,说明中毒不久,下毒之人必然还在城中。”
“下毒者也能解毒?”
“很有可能。”
“太后认定崔太妃是主使者,好像也没什么用。”
“崔太妃当然不会制毒,当时她带进宫的一名侍女才是毒药的来源,据说是什么南方‘鬼山门’的弟子,这名侍女当晚就被处死,很可惜,如果能让她说出毒药的配方……”太医摇摇头,突然发现自己关注的方向不对,急忙磕头。
韩孺子根本没注意到,他现在只能想一件事情,而且不能思考太久,但他的判断力依然敏锐,“传刘介。”
“是,微臣还是给陛下开一张方子吧。”
韩孺子点下头,表示同意,但他没想吃药。
太医退下,刘介进来。
韩孺子差点忘了叫中司监进来的原因,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说:“你猜到这是中毒?”
刘介跪下,“陛下的症状与当年的思帝十分相似……”
“可你没有马上说。”
刘介磕头,“我没有把握,所以要请太医来诊断,而且孟姑娘一直在陛下身边……”
“她要杀朕,用不着下毒。”
很多时候皇帝身边只有孟娥一个人相伴,以她的身手,可以轻松杀死皇帝。
刘介只是磕头,不再多说什么,事实摆在那里,承不承认全看皇帝的态度,而不是他的劝说。
韩孺子的思绪又在飘散,“先这样吧,反正一时半会死不了。”
思帝与镛太子遗孤都是中毒一月之后逝世,韩孺子出现症状才两天,而且他也急不起来,身体的虚弱直接带来精神上的疲惫,就像那些活了太久而又疾病缠身的老人,进入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阶段,这不是洒脱,只是疲惫。
刘介突然失声痛哭,顿觉不妥,强行忍住,退出房间。
不知何时,琴声再度传来,韩孺子自觉头脑清醒不少,于是小睡了一会,再睁眼时,张有才在给他擦汗,东海王、崔腾站在一边,正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什么时候了?”韩孺子问,发现琴声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