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梵音那如樱桃般的唇角紧抿,娥眉微微蹙着,凝聚一圈化不开的愁绪。
虽说自己早已猜到绿珠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仍旧不免为她忧心。
秋冬交替之际,恶寒滚滚而来。
回廊处一前一后走来两道人影,正确的说,是后方的女子低垂着眸眼,
紧紧跟在前方身形高大的男人后。
“云大哥……”
那人没理她,面无表情推开游廊右侧的沉香木门。
雅致古香的装饰落入眼帘,紫檀香炉袅袅升起薄雾般的淡烟。
绿珠朝兀自正八字坐在繁复波斯绣纹座榻的云逸看了眼,不疾不徐端起茶几上的蜜色茶壶,汩汩水声应和她的轻柔婉音:“并非侍礼簪缨出身的绿珠,何德何能得到云大哥的青睐,不嫌弃曾委身于他人的卑贱之躯……”
真实的情感,永远有着压倒性的感染力。
纤纤素手被包裹在厚实的大掌中,她听到他无奈又心疼的声音:“按你这么说,我这无法见光的身份,岂不是更配不上你?”
初识她,是他在金谷园做客的第一天。
容光带着他,拜见了当时眼高于顶的石崇。几杯酒下肚,好面子又急于显摆的石崇便命人起舞、鼓乐奏之。
帷幔被撩开,只惊鸿一瞥,如巨石激起似死潭般的浪涛,砰砰的悸动至今刻骨铭心。
如绸缎般的黑丝铺陈,眉黛如画,浅色纱裙摇曳的婀娜身段,舞姿曼妙,令他不由得暗呼惊为天人。
绿珠一把捂住他的薄唇,生怕他再说些令她心生愧疚之话。
“往事勿再追,嗯?”
他拉下她的细腕,珍惜性的亲了亲。
绿珠顺势依偎在他怀中,唇角弯了弯,话锋转得恰到好处:“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办了件事,”云逸揽进她的后肩,并不打算瞒她,“若无意外,咱们很快能在蓬莱站稳脚跟。”
为何选择蓬莱,两人心知肚明。
他曾刺杀过瀛洲君王,又助方丈各侯王叛乱。唯有蓬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至于如何能在蓬莱立稳脚跟,他不说,她便不问。
正如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既然无法成为‘家’的代名词,那就无需过问太多。
“我要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
他说得云淡风轻,她听得泪流满面。
“云槿怎么办?”
“不要再提她,”温柔的眉目瞬间冷了下来,如朝一壶温热的茶接连泼下冰冷的雪水,凉如冰窖,“她与云家,再无任何瓜葛!”
他的情绪转变得太快,惊得她猝不及防。
绿珠咬了咬下唇,季梵音那如缙云般轻柔的笑容从脑海滑过,细长的眼睫带着复杂的情绪垂下,心头一片凌乱。
夜深露重,卷起狂风拉出怒号,打在窗棂上的树影晃动如魔鬼,被钉死的房间,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
季梵音掰得双手都泛起了红痕,愣是没能为自己觅出一条路线。
如果她没料错,云逸定然是将自己当做棋子,要挟魏剡,并狮子大开口。
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果然没错。
忽地,门外传来哐当声响,紧接着,绿珠那张柔美秾依的清容进入她惊愕的视线。
“这些你拿着,会有用。”
季梵音看着手中多出来的出城令牌和轻便着装,落入眼帘的还有一个清秀荷包,里头装了几缗盘缠,顿时明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