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侍卫来禀报:“殿下,那妇人眼窝子中箭。”
“左眼还是右眼?”
“右眼。”
“哦,是原本好着的那只眼睛。这回也不能见人了,去给她个痛快吧,寡人听不得妇人叫唤得这般凄惨。”
侍卫领命而去,提剑扎向在地上翻滚的韩希盈的胸口。
夜色里响起最后一声野兽般的哀鸣,院中旋即归于沉寂。
朱乾珬回身向佟喜玉道:“这丫头冒犯了我的人,我饶不得她。你余下的随从,方才短兵相接时技艺不精而丢了性命的,不能赖我。还活着的两个,你莫因他们招供而记恨,出来行走,攒几个好身手的部下,不容易,今后你总还用得着。”
佟喜玉这回变了神色,试探道:“这位公子,你要放我走?”
朱乾珬点头:“你本就不是冲我而来,我对你赶尽杀绝做甚?”
他此言一出,缪瑞云和刘时敏也颇感震惊。
这婆娘,是女真人的探子啊,而且姓韩的丫头还说,他们拿到了火器厂的法式图,殿下怎地就这样放走了他们?
佟喜玉蹙眉,向朱乾珬疑惑道:“你不是明国人?”
朱乾珬道:“什么明人女真人的,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佟喜玉自小家中富足,倒也有先生教习,她知晓这句诗,品出离奇的怅然来。
院中的两个佟家家丁,踉跄起身,趋步过来:“主子,咱走吧?”
佟喜玉遂不再犹豫,冲朱乾珬道:“公子是敞亮人,咱后会有期。”
……
杜铁匠以手做瓢,从河中掬水洗脸,以缓解焦躁。
看月亮的位置,快到卯时了,东方天际都已隐约露出鱼肚白,主子他们怎么还未下山。
他回头,看了看船弦边被绑缚的郑海珠。
这只困兽,一直圆睁着双眼,四处打量。
另一个佟家家丁对杜铁匠滴咕道:“这妇人没生养过,条儿挺顺熘,要不是主子不许,老子真想拿她开开荤。”
他还想继续发牢骚,杜铁匠突然“嘘”了一声,示意他闭嘴。
侧耳倾听须臾,杜铁匠压低声音道:“有船来。”
二人从郑海珠身边快速经过,行到船尾,扒开密集的水草,往外看。
月色下的河面,整晚的沉寂被打破,一条独舟缓缓游弋。
“夜航船吧?”方才说浑话的家丁压着嗓子问。
“不对劲,哪有夜航船不点灯笼的?”杜铁匠否定了同伴的判断。
他们几乎同时又回头,看了看郑海珠,确认那妇人的嘴被堵得严实,她只能无助地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呜”之音。
杜铁匠庆幸自家的船停在了好地方,被芦苇密遮,便是白昼,只怕也不起眼,遑论夜里。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那搜独行舟越来越近,如迎面而来的鬼魅。
船头分开芦苇的瞬间,甲板上突然亮起好几盏火把,照得周遭一片通明。
与此同时,只听“噗通”一声,郑海珠毫不犹豫地跃入河里。
“快下去把郑姑娘救上来!”
黄尊素高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