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普通的一天,然而对于我来说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今天,是我正式工作的第一天,也是我成为律师的第一天,并且是全球知名律所Morrison&Dunner的一名正式律师。
对着镜子,我一万次的整理着自己身上的着装,无论是那个方面,我都要精益求精,恨不得每一根发丝都大大刻上精英两个字。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的太久了。
还记得在上学时候,我的导师同时也是出身于M所的一位合伙人是这么给我形容的。
在M所,聚集了最顶尖的律师,他们受精英教育长大,毕业于全球顶级学府,智商高于普通人,却还比普通人更加努力,服务于跨国公司或财团,为他们的全球贸易金融交易出谋划策,保驾护航。
我的出身并不是什么显赫世家,大学后削尖脑袋才来能进入M所的我之所以能在这里站住脚跟,和这些所谓的“精英”平起平坐,已经是我拼尽全力后的结果。
这也许,就是我改变的命运的时刻。
AndyWarhol有一句名言
他认为,在适当的场合下,只要有足够的曝光,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超级明星。
而此时,我相信属于我的这一刻终于来临,命运就是这样的神奇,他给了每个人一样的机遇,而区别是能不能够抓住他。
看着镜子中自己似乎已经毫无瑕疵,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了句加油。
“褚和,加油!”
而镜子里的倒影似乎也在微笑的看着我,同样对着我回了一句。
就是从这一刻我正式开始了自己律师生涯。
对于律师来说,职业成长途径清晰简单——进入律所后,首先是初级律师,接下来是资深律师,这两个阶段都需要在上级合伙人的指示下完成任务,是律师行业的螺丝钉——然后就是工资合伙人,此时已经有了可以独立签约客户的权力,然后继续晋升,最终成为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把自己的名字挂在前台的背板上——这个从基层到管理层的过程,大约需要9年。但这一路并非一帆风顺。
所有人都听说,要在自己的公司里从associate升到合伙人,大概需要九年。可是这九年之路到底是怎样的走法,所有人也都是一样的茫然。
成为合伙人成了我远在三万英尺上的梦想,而完成梦想的必经之路就是先投靠一个靠谱的合伙人。我自认为运气还不错,跟的合伙人Bill在纽约明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难得是,他态度亲切,肯花时间教人。这几年,我被他提携着,在纽约稳扎稳打,得到不少认可。
我相信,未来合伙人的名单上一定会有自己的名字。
每当工作到深夜,我都习惯性地会站起身,伸伸懒腰,然后朝着望向床外那一片灯火辉煌。
起身站在玻璃前,我将手掌紧紧地贴在有些冰凉的玻璃上面,掌心的热度很快因为温差在玻璃上烘出一个明显的手印。
我拿开手掌,顺着那因为失去热源不断消逝的掌印看去,夜晚中的玻璃上倒映出我的疲惫不堪的样子,就连那精心打理的头发也不再精神抖擞的直立着,全都软塌塌地浮在我的头皮之上。
倒影中的这个人简直已经疲惫到不像自己,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心中刚浮现出一个问号,我苦笑声,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忘记了这个疑问,毕竟一切都是自己所选择的事情。
我叹气回到了自己那堆积如山的工位上,玻璃上的倒影却静静的注视着我离开不发一语。
在帮助Bill完成今年公司最大的并购项目后,意外发现同组的白人小伙Jack悄然晋升加薪。我认为,项目虽然是团队合作,但好几个关键点,是因为自己的意见才让客户满意,如果连做擦边球工作的Jack都能加薪,没理由得不到奖励。谁知,Bill委婉拒绝了我的晋升要求,并像往常那样安抚我,年轻人应该多锻炼,今后多的是机会表现。
但是这次,我却没有消除愤懑和疑虑,反问道,Jack比自己年轻,岂不是更需要锻炼?Bill无奈下,告诉我,灯塔国虽然在全世界宣传自由平等,但它从来是不公平的,付出多少得到多少不是少数人的幸运,但一个人的付出不可能超越家族的付出。
他问我有没有查过,去年圣诞节Jack发的家庭合照里都是什么人?
我努力的搜刮着自己的记忆,幸而素日里我的记性一向不差,那张巨大的照片,张牙舞爪地挂在Jack家豪宅最显眼的地方。
想到Jack照片里那几个政治新闻中的熟面孔,我终于明白,因为自己的肤色和种族,所以哪怕自己再有能力再刻苦,对Bill再忠诚,也无法和有着政界新星赞助背景和无数人脉的Jack相比。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这层“种族天花板”,但之前很多事情让我产生错觉,认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当转头看看,Jack身边还有一群和他一样的人,在等着排队升职——我意识到Bill之前对自己的定义——你需要为律所服务,是真的只想让自己为律所服务,而不是成为律所的管理者和经营者。
此刻,梦想的泡沫被事实戳破,我仰头四顾,深感挫败。
Jack来找我,要谈论接下来的案子,我觉得这是在宣示主权,以后我要向他报告了。
但Jack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反而是特别阳光的来和我说合伙愉快。我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自己的客户,还有工作签证压力,想跳槽别人也未必要。
Bill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拿自己开刀的。
那么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