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风(28)
这一年,在林雨桐的眼里,像是演出了一场接着一场的荒诞剧。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皇帝在他呆了大半辈子的宏德殿,驾崩了。
朝中大臣,太子皇子皇孙们,都在大殿里。
朱常洛在最靠前的位置,站在床榻的边上。四爷跟朱常洛之间,只隔着个朱由校。他清楚的听见万历帝说立郑贵妃为后,然后嘴里呜呜啦啦的,再说什么,已经听不清楚了。
王安扶着朱常洛,哽咽道:“皇爷还说……说立长孙为太孙……”
痰堵在喉间了,能听到个屁呀!边上的方从哲等大臣立马跪下:“臣等遵旨!”
陈距跪在老主子的边上,抬眼看了王安一眼,视线就跟四爷对上了。四爷什么也没说,陈距便闭嘴了:皇爷呀,您听的见吗?您这口气还没咽下去呢,已经有人在假传圣旨了。
谁也不知道人之将死时,到底是能不能听见。听见如何?听不见又如何?一样的死不瞑目,有多大的差别呢?
万历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咽气的!咽气了,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日,忙乱的很。
朱常洛拉了四爷到一边,“锦衣卫将皇城看好,关闭所有大门,除非有手谕,严禁进出。”
四爷点头,这还算是不傻,知道在这种新旧交替的时候,安全最要紧。他点头表示,“这几个月皇城一直戒严。”
是说自从万历帝病重就已经开始了!
朱常洛不住的点头,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一般,“那就好!那就好!”
这一天,都在这种山陵崩塌的不真实的想法当中度过的!第二天一早,郑贵妃就闹腾着要见朱常洛,这叫朱常洛很头疼。
王安在边上道:“太子爷,这个皇后不能认!不能册封呀!”
知道!知道!但是怎么把这个遗命给赖掉是个问题。
王安低声道:“如今正在办丧事,您还没有登基……这事只一个字——拖!”
“咱们能拖,可大臣们……也都听见了!怎么拖呀?”
“下两道支开大臣们的旨意,叫他们忙去吧!等登基之后,再说其他。”王安说着就提醒道,“先帝爷不是留下旨意给您,叫您……”
哦!对!对!
七月二十二日,朱常洛以储君的身份宣布发一百万饷银犒赏辽东和边关的将士。
这个银钱得从内库出。
这旨意一出,上上下下像是看到了明君。
七月二十三日,就确定了登基大典的日子,各项准备下来,最快也得八月初一。
这个消息一公布,朱常洛心里踏实了!
于是,七月二十四日,他下旨再发一百万饷银犒赏将士。另外,下旨罢矿税、榷睡,召回矿税使,要补齐内阁,使得中枢能正常运转。
一道道旨意下去,上下一片欢腾。
跟晚年昏聩成那个样子的万历帝比起来,这位皇帝是不是已经很有些气象了。
从七月二十五日到八月一日,就这么几天时间,朱常洛几乎天天要叫四爷,问的就一件事:皇城的守卫你查了吗?安全吗?要不要再调拨一批人手?
这种感觉四爷理解,当你一个人站在高处的时候,在人前的时候你得稳的住,可剩下一个人的时候,就一个感觉——害怕!
孤家寡人,群狼环伺,一个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每个帝王大概都得经过这么一个阶段!有些人这样的状态持续的长,有些人这样的状态持续的时间很短。
显然,朱常洛属于那种持续了很短时间惶恐的人。
八月一日,登基大典。朱常洛登上了皇帝宝座,年号为泰昌。
穿上龙袍,成了皇帝了!心里安稳了,然后犯二了!
宏德殿他肯定不住了,带着李选侍挪到了乾清宫。万历帝的妃嫔,这不都得挪到更偏的地方去,给他的妃嫔腾地方吗?慈庆宫成了朱由校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