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矜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那就是李雾话渐渐变少了,不再热衷于跟她分享每日那些缤纷的动态与见闻,变得寥寥数语,寡淡褪色。
寒假在父母那过年时,她就感觉出不对劲了。他俩虽照常讲话,但少年始终像站在纱窗后面,面目不清,不再如以往那般一眼识透。
不知是有意无意,总之他开始隐藏自己了。拢上了酒精灯的盖子,火焰熄灭,他能带给她的化学反应荡然无存,只余一缕几不可见的灰烟。
岑矜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所以她的保护色也会相对应地由暖变冷。
但她不大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夜深人静,岑矜思虑许久,大概有了答案。
兴许是她一语成谶,小王子在更大的宇宙间找到了一朵真正适合他的花,或者一只志趣相投的狐狸,而过去寄居的那颗小小行星,真的成了她口中的“不过如此”。
她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先发出质疑,丢失主动权意味着她将在这段关系中居于人下,成为败方。Μ。
她明明才是那个掌管生杀大权的人,那枝虚荣的、骄傲的玫瑰。
而这枝虚荣的骄傲的玫瑰很快自行打脸。
芒种过后,公司要去岛上取景拍片,岑矜晕船,就没有跟着同事统一出行,而是自驾去往目的地。
开车途经F大时,她特意捎上了早两天就买好的零食与衣服,想亲手交给李雾。
以一种长辈性质的示好变相提醒他,她尚在原处,身处约定之中。
而且她还选在正午节点,好顺理成章跟他一起吃顿饭再走。
她提前打了个电话给李雾,告诉他自己要来。
少年说自己刚从实验室出来,正好要出去吃饭,让她在东门等着。
到达F大东门后,岑矜拎着纸袋下了车,她无缘紧张起来,几次检查衣着与妆容。
天光明媚,望着往来的年轻面孔,岑矜忽然有了几分恍惚。
曾经她也是当中一员,如今早已格格不入。
她站在那里,姿态高雅,好像一个被磋磨粉饰过的精密产物,却不再拥有至纯至真。
没一会,她从呆滞中回神,因为认识的人现身眼帘。
少年远远地从大道上走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学生。但他绝对是当中最醒目的,因为高挑的身材,浓深的眉眼,他的气质一如柏木般坚韧出众。
他们有男有女,有说有笑。
李雾融在里面,心无旁骛,完全没有看向这里。须臾,他才往这扫了眼,看见了她,而后没有再跟同伴讲话,但他依旧走得不疾不徐,全无过去那种半分不敢轻慢的态度。
不多久,男生跟同行学生走到门口。
但他并未离队单独过来,而是叫其余几个人等他一会。
看来他并没有跟她共进午餐的打算。
岑矜勾了下唇,提上手里东西,匿起所有情绪,主动走上前去。
她端起镶钻剪子般精致又锋利的笑容,好像在故意与在场所有璞玉划界:“我刚好要去仙游岛出差,就顺路带了点东西给你。”
李雾伸手将纸袋接过去,道了声谢。
他们一直看着对方眼睛,但也不像在较量,就只是稀松平常的对视。
岑矜借机偷偷辨析,试图从少年眼里抓到点儿起伏,很遗憾的是,他的眼睛就像静谧的湖泊,也只剩静谧。
岑矜别开视线,不咸不淡道:“我走了。”
“好,你开车注意安全。”李雾也是差不多的语气,说完就回头去找自己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