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本来和高健约的上午十点见面,高健不到十点就杀了过来。
高健一见到卓然,先是激动地快步过去和他轻轻抱了一下,随后说:“卓兄,能见到你实在太好了,心里能感觉踏实点。”
卓然在示意让他落座的同时关切地问道:“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高健略显烦躁地用手摸了一把额头,说:“从哪说起呢?”
“你别着急,慢慢想。”
“是彭丹。”高健说。
卓然表情鄂然:“她怎么了?”
高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她这里好像出问题了。”
卓然屏住呼吸:“怎么感觉的呢?”
“超忆症果然还是会对人有伤害,她或许是由于记忆太多,大脑出了问题,我怀疑她出现了妄想症,因为她总是会妄想出来一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事。”
“比如呢?”
“被迫害妄想症。她好像总觉得有人要害她,整个人每天都紧张兮兮的,疑神疑鬼。她有一次出门,我发现她还戴上口罩和墨镜。”高健摆出无奈的笑脸,“很夸张吧。”
卓然回想起彭丹和自己见面时的情形。
“但是这些不足以断定一个人有被迫害妄想。”
高健连忙摇头:“你别着急,我这才只说了冰山一角。”
高健随后说,彭丹每次吃饭,都要单独买菜回来自己亲自做。他觉得奇怪,有一次问彭丹,为什么每次都要自己买菜做饭吃?彭丹回复说,她怕有人在饭里下药药死她。
“家里就我和她,结果她说怕有人在饭里下药。”高健露出笑脸,“她干脆直接换种说辞,我怕你会在我的饭里下药。”
高健接着描述:“彭丹总觉得我在欺骗她,一开始我和她聊起什么的时候,她时不时莫名其妙的怼我一句,到了后来,直接演变到,我们俩只要有交流,她就会变得很强势,最后上升到对我人身攻击的层面。
“再有一点就是她在外面走路的时候,也神经兮兮的。这是我手下一个刑警告诉我的,有一次他在开车等红灯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彭丹在赶路,他说彭丹看起来就像是怀疑自己被跟踪一样,时不时四处环顾,稍稍有个风吹草动,她都会立刻转头。
“我部下没好意思直说,但我猜,他心里肯定觉得彭丹精神有问题。
“我俩今天早上还大吵了一架,她居然说我们俩的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她觉得我在利用她。我真是无语。夫妻之间的帮忙,也会上升到利用的层面。
“她似乎还怀疑我在监视她,在她看来,我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是藏了偷窥她的监视器。有一天我匆匆回家,发现她正在偷偷把玩我的眼镜,我度数不是很大,眼镜并不总戴,结果让她有机可乘,如果不是我发现及时,我猜她会把我的眼镜拆卸开做个通体检查。一个眼睛里能藏什么东西呢?真是夸张。
“总之这一段时间,我被她搞得精神都快要崩溃了。你知道我的工作强度有多大,她这副样子,对我真的是一种折磨。我想过和她离婚,但又于心不忍,毕竟结婚是我提出来的。这个节点离婚,我怕对她造成刺激,会加重她的问题。
“其实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如果全说出来,恐怕会一直聊到你下班,我挑了几个比较典型的问题讲了。
“因为她的事,我还刻意了解过被迫害妄想症。参考资料上说,被迫害妄想患者的临床表现,最典型的症状便是坚信自己受到迫害、欺骗、跟踪、下毒或阴谋对待。她几乎全中。
“资料上还说,患者会变得极度谨慎和处处防备,小小的轻侮都会被患者无限放大,变成妄想的核心。患这种病的患者总认为有个别人或个别团伙要加害于她。
“看完资料上关于被迫害妄想的介绍,我觉得句句说的都是她。我其实很心疼她,感觉她每天都活在痛苦中,把我搞得也痛苦不堪。
卓然十分认真地听高健说的每一个字,试图从里面找到逻辑的漏洞。偏偏高健的说辞,无论逻辑性,还是关于事件的描述,以及对被迫害妄想的理解都无懈可击。
关于他们俩个人的夫妻关系,双方各执一词。可相比高健,彭丹的很多论点其实都不太能站得住脚。比如她关于高健利用眼镜破案的描述,又比如她说自己偷偷拿到高健眼镜的经过。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卓然那天和彭丹见面,彭丹无论是举止神态,还是眼神,的确像是有妄想症的表现。
相信彭丹,高健确实有些地方很可疑。相信高健,彭丹的精神状态又很可疑。
我到底该相信谁?卓然一时有些迷茫了。
他迟迟未发言,高健突然开口:“我看不如这样,我回去说服一下彭丹,让她到你这来,你和她交流一下,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还是我想多了。”
“正合我意。”卓然说。
高健这个举动也显得很磊落,如果他真的在彭丹身上搞什么猫腻,应该怯于让两人见面。
高健临走之前,卓然再次和他提及地下城的事。
高健听后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卓兄,且先不提家里的这点让人头疼的事。不瞒你说,我手里现在握着好几个大案,都是有明确的死者,也确认被谋杀。你的请求,出于友情,我可以帮你,也应该帮你。但在这种节骨眼上,我放着有明确死者的恶性案件不管,却查那种没有明确线索和证据的案子,实在没有办法和上面交代。”
卓然只好说:“我明白,给你添麻烦了。”
高健用手轻轻在卓然的肩膀上拍了拍:“咱俩之间别谈麻烦。等我忙完这一阵,就去把你说的那个地下城清了,今天下午,我争取让你和彭丹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