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隔壁客厅,杜文浩还有些魂不守舍。对皇太后躬身一礼,甚至忘了该说什么。
皇太后却也好想忘了杜文浩的存在,依旧歪着身子躺在软榻上,好一会,才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交椅,示意让杜文浩在交椅上坐下。又继续沉默不语了。
皇太后不说,杜文浩自己自然也不敢乱说,静静坐着等。
半晌,皇太后才幽幽道:“哀家有件事很棘手,一直想找个人出出主意,这些天思前想后,就只有你最适合。”
杜文浩心里咯噔一下,雍王和司马光都猜到了这一点,这些老谋深算的政客对政治的敏锐观察力简直惊人。要玩政治,自己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皇太后道:“皇上突然驾崩,没有留下任何遗诏,甚至来不及册立太子。朝中大臣们现下分作两派,一派是蔡确为首,拥戴雍王继位,另一派是司马光,死谏让六皇子继位,让哀家垂帘听政。哀家没了主意。你……,你是局外人,帮哀家出出主意吧。”
杜文浩已经知道皇太后会问这个问题,一路上也在想这个问题,临到头了,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也想不到皇太后会直截了当就问了出来。他却不知,这七天七夜里,皇太后几乎就没合眼,脑海中一直在想这件事,所以没有拐弯抹角,第一句话就问了。
杜文浩来之前本想好帮着雍王说服皇太后让雍王承继皇位,却刚才听了焦公公一席话,杜文浩犹豫了,万一焦公公说的是真的,这雍王是个不讲信誉不义气的人,辅助他登基之后,他反过来跟自己秋后算账,那自己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件事关系身家性命,千万不能急,必须谋定而后动!
所以,杜文浩欠身道:“微臣感激皇太后的信任,雍王爷和六皇子各有千秋,的确难以抉择。不知皇太后是怎么个想法?”
皇太后幽幽道:“哀家要是有主意,就不用叫你来问了。”
“皇太后终得有个想法吧?”杜文浩想看看皇太后内心是怎么样的,然后才好作出应对。
皇太后心里已经将杜文浩看做自己人,并不隐瞒,叹了口气,说道:“大统理应由长子承继,这是历朝历代的遗规,让皇孙承继,符合正统,可是,皇孙承继皇位,必然由哀家垂帘听政,可哀家根本不懂国政,如何听政啊?再想想,哀家的两个孩子,却也是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才,若让皇孙让了皇位给他们,哀家倒也省心了,又怕朝中司马光那帮大臣们不依。唉……!再则说了,颢儿頵儿这两孩子生性要强,从小如此,想要的东西变着法都要得到的,现在说了要承继皇位,若是不能,就怕他们两将来为难皇孙……”
杜文浩躬身道:“皇太后英明!”
皇太后一愣:“此话怎讲?”
“皇太后已经洞察雍王之心,这也正是微臣担心的。现下立谁为君并不是最紧迫的事情!”
皇太后微微吃了一惊:“那还有什么比这更紧迫的事情?”
“有!”杜文浩道:“玄武门之变,迫在眉睫!”
“啊?”皇太后这七日一直闭门不出,躲在深宫里面,对外面的事情一点不知道,加上她本来就生性柔弱,却偏偏被推到决策国家领袖人选这样的至关重要的位置上,她只会吟诗作赋,轻歌曼舞,可说到国政大事,那就半点主意都没有的。陡然听到杜文浩说玄武门之变,唐朝这场血腥的宫廷政变的历史事件,作为皇太后的她,如何会不知道,心底深处也最害怕的就是宫廷政变。所以不禁打了个激灵。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杜文浩知道她不问国政,不知道里面的凶险,欠身道:“京城里的御林军共分三部分,殿前侍卫司、侍卫步军司和侍卫马军司,本来,这三队并无统一指挥,各自听令于圣上,而且,三衙只有领兵权,没有发兵权,发兵兵符掌控在枢密使手里,但现在不知怎的,圣上驾崩之后,三队中的前面两军,已经被雍王控制,后面一军,则由六皇子的人韦岸韦大人控制。”
“啊?怎么会是这样?”皇太后声音都颤抖了。
“是啊,虽然雍王有两军,韦岸只有一军,但韦岸的一军是殿前侍卫,是精锐中的精锐,目前又掌控了皇宫,可凭借皇城坚固城墙防守,所以两派现在可谓势均力敌。但所以,不论皇太后你决定由谁承继皇位,都有可能引起另一方使用武力夺权。那时候,玄武门那样手足相残的悲剧只怕就会在咱们大宋重演!”
皇太后身子猛地坐直了,抓住了腰上的白绫,紧张地问道:“不会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焦公公在来的路上告诉微臣的,不过还没有核实,如果皇太后觉得有必要,微臣可以派人核实情况,但请皇太后务必及早想出应对之策,否则,宣布继承人之时,只怕就是我大宋灾难之日!就算这消息虚假,有备无患,未雨绸缪也是好的啊。”
皇太后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了血色,沙哑的声音增加了一些惊恐的颤抖,“那……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办?”
“将双方的军权全部收回!”
“怎么收回?他们不愿意怎么办?”
杜文浩愣了一下,这方面他也实在没什么主意,最好回去跟沈师爷商量一下再说。当下抱拳道:“现在情况不明,不好采取针对性措施啊。”
“这……,这可怎么办?”皇太后一脸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