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公乐呵呵接了过来,伸手一划拉,脸上的笑容更欢了:“这差不多有两千两啊,呵呵,云帆兄,圣旨说了清楚,赎刑只用一千两,这多出来的……?”
“公公一路辛苦,多的部分,是一点小意思,请公公笑纳。”
“呵呵,杜御医出手还是这么阔绰。咱家实在不好意思,受之有愧啊。”嘴上说着,却已经把一叠银票揣进了怀里。
杜文浩花钱是要买消息的,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拱手道:“宁公公,圣旨说我妄擅军权,以此为由免了我的官职,我实在想不明白,公公能否指点迷津?”
宁公公端起茶抿了一口,笑容一敛,低低的声音道:“杜老弟,不是咱家吓唬你,你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知道吗?”
杜文浩大吃一惊:“啊,究竟怎么了?”
“我先问你,这一次是谁带兵剿灭西山部落番军的?”
“是我啊。”
“皇上授予你军权了吗?”
“啊?”杜文浩有些回味过来了,“没有,——难道是因为这个?”
“嘿嘿,西征大将军是韩绛,最后怎么成了你领兵了?姑且不论胜败,光是擅掌军权这一条,就够砍你脑袋的!”
“可这是韩绛大将军授权的啊,他把后军五千禁军交给我,让我指挥的啊。而且,我是禁军殿前司武德骑尉,我有军职的啊。”
“云帆兄,你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你的那职位,不是差遣官!只能领俸禄,不能领兵的!韩绛把后军交由你统领,虽然也属于擅掌军权,这错还不算严重,若单单是这件事,也治不了你妄擅军权的罪,你若是老老实实把后军带到成都府路,交给韩绛,最多罚俸而已,可是,偏偏你又猪油蒙了心,干了一件没办法挽救的事情!”
“什么事?”
“招兵买马啊!”
“啊?这个……,公公您不知道,当时军情紧急,番军已经兵临成都城下,近左又没有可供增援的军队,若不立即招兵前往解救,成都一旦失陷,无数百姓将死于非命啊!”
“杜老弟,你咋转不过弯来呢?”宁公公声音压得更低了,“城破了就破了呗,皇上再派兵夺回来就是,你瞎操心去掺乎个什么劲呢?还招兵买马建立了数万人的大军,这也是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啊,前些日子,你又以吐蕃部落窥视西山为由,继续扩建大军,——这是什么?说严重的是谋反!你当时好好地呆着等援军夺回雅州,再进来施政变法,这不就万事大吉了嘛,偏偏去动军权,杜老弟,什么都可以碰,就军权这玩意,说句掏心窝的话,最好敬而远之!”
这番话让杜文浩顿时明白了,自己干了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宋朝对军权最是忌惮,从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开始,历代皇帝,都是想尽办法控制军权,分散军官们手中的军权,重文轻武,文官领兵,频繁调任,制度上制衡,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目的只有一个,保证军权牢牢控制在皇上手中,严防军官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而自己招兵买马,建了数万人的大军,正犯了皇上的大忌,尽管宋神宗授权自己在西山组建自己的军队,当时说的也是在西山部落地界里组建番军,其目的是以夷制夷,但并没有授权自己在雅州或者内地什么地方都可以组建,自己擅自扩大了范围,而涉及的又正好是皇上最忌讳的,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宁公公道:“你这件事御史台知道了,谏官参了你一本,奏折上说,要依照律例,将你撤职送大理寺法办,而且论罪当斩!”
杜文浩心里咯噔一下,感到口干舌燥,脖子也有点痒痒的,似乎有鬼头刀架在了脖子上一样。
宁公公又喝了一口茶,这才低声续道:“皇上拿到御史台谏言之后,十分震怒,本要派殿前侍卫立即拿你治罪的,太皇太后得知,带着皇太后、皇后找皇上说情,嘿嘿,你在后宫人缘还不错,林婕妤、朱德妃等娘娘也都找跟着去找皇上,说你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百姓安危,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剿灭番军之后,你也立即把军权转交给了韩绛大将军,说你虽然妄擅军权,但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让皇上不要处罚太严厉了。皇上这才怒气稍平。批转奏折给大理寺,让他们草拟对你的处理意见。”
大理寺相当于现在的最高法院,想不到自己惹下如此大祸,连最高法院都惊动了。杜文浩不由苦笑,不知这场危机是谁帮了自己的忙。
宁公公接着续道:“大理寺那帮混蛋也都是落井下石之辈,巴不得把你忘死里整,好显示他们的权威,商量之后,准备将你处以绞刑,家财充公。好在太皇太后有人在大理寺,把这事告诉了太皇太后。老祖宗生气了,把大理寺卿和御史台的御史中丞都叫了去,狠狠训斥了一顿,大理寺卿回去重新草拟,又改成了革职,流三千里。”
杜文浩傻了,这些人怎么如此狠毒,自己一颗忠心为了朝廷,想不到却遭如此报应,不禁心寒。
宁公公见他一脸沮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杜老弟,好在你当初救过皇上的十四皇子,林婕妤拼死替你求情,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三番五次找皇上说这件事,说你绝无他意,只是为了剿灭番军而已。你医术如神,是个人才,不能太过了,流三千里还是太重了。皇上思索良久,这才御笔亲批,改成了革职并徒三年,准赎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