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公和杜文浩相视一笑,杜文浩替王安石斟上茶水,道:“王掌柜还是比我想的周到,我这只是治好她表面的伤,王掌柜真要能教训他丈夫回心转意,那才真正帮人帮到家了。”
王安石拱手起身,宋神宗朝王安石招招手,指了指桌上的茶碗,道:“现在就没有必要去了,反正文浩说要留那女子休息一两天的,无妨明日一早让管家陪着你去,来,来,来,坐下喝茶。”
“五爷,我看还是等那女子喝了药之后就赶紧送回去,一个良家女子可不能随便就在外面住着,日后落了口实,让男人数落,我们岂不是就害了她了?”
杜文浩觉得王安石虽然是个老古董,但是心肠却是不坏,而且说的这些也是个道理,便对宋神宗说道:“我看王掌柜说的也没有错,我考虑不够周全,王掌柜现行一步,我们随后便将小莲送回去。让她在家里养伤好了。”
几个人正说着,喻鸽儿笑嘻嘻地从后院的门进来,走到桌前先是给宋神宗行礼,然后高兴地说道:“五爷,您不知道杜掌柜给小莲缝得那个伤口可好了,一点也不像有些人说的那样什么碗口大的伤疤,我想好了之后最多也就半指宽。”
宋神宗看着喻鸽儿,正颜道:“你说的有些人是指的谁啊?”
喻鸽儿没有发现宋神宗的表情不对,也没有看杜文浩给她的眼色,自顾地说道:“还不是王……”
“闭嘴!”宋神宗突然大声一吼,把在座的人都吓得站了起来。喻鸽儿这才发现宋神宗的脸色不好。
“你开口闭口说什么从小父亲就叫什么列女传,孝德经,我倒是想问问你,知道什么是尊老敬老吗?”
喻鸽儿还从来没有见过宋神宗给自己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下愣在那里,吓得小嘴微微地张着,一双大眼睛流露出委屈的神情。
“连我都不曾对王掌柜这般无礼过,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教训起老人来了,给我跪下。”
杜文浩见喻鸽儿的眼里从委屈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这种东西很复杂,有怨有恨,但更多的是坚毅。
喻鸽儿咬了咬嘴唇,慢慢地跪下身去。
“五爷,喻鸽儿还小,我看就算了吧,我也不对,没有弄清情况就一旁瞎说。”王安石见宋神宗已经给自己出了气,便想息事宁人。
“给王掌柜奉茶请罪。”宋神宗示意大家坐下,然后冷冷地对喻鸽儿说道。
宁公公一路上多得喻鸽儿帮忙,两个人相处的还算不错,这个时候既不敢开口为她说请,只好赶紧给她递上一碗茶,让她递给王安石。
“王掌柜,奴婢不知好歹,不该出言不逊,请您老看在奴婢初犯无知,喝了这杯请罪的茶,原谅奴婢的过错,奴婢保证以后不会再犯,若再犯,奴婢自愿割舌刎颈。”
谁都听的出来这左一奴婢右一个奴婢的,分明就是喻鸽儿心中有气,但神情却是恭敬,言语却没有半点冒犯,就是宋神宗也不好发火说些什么,再说王安石也算是假惺惺地给喻鸽儿求了情,而且赶紧将喻鸽儿手上的茶碗接过,示意宁公公将喻鸽儿扶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有罪。”喻鸽儿执拗起来看来一点也不比王安石这个倔老头差,宁公公亲自去扶,竟然都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你起来吧,宁管家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吧。”宋神宗还是有些不忍,毕竟喻鸽儿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之前也是父母的心头肉掌中宝的,自然有些随性了。
喻鸽儿听了宋神宗这话才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站在那里,几个人一下显得有些尴尬了。
“王掌柜,您不是还要去小莲家里吗?我去找一个伙计跟着你去吧,你一个人我们还是不太放心。”杜文浩打破僵局,说道。
“就让喻鸽儿跟着去吧,她年轻,也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宋神宗会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连王安石和喻鸽儿都愣住了,大家齐刷刷地用惊讶的眼神望着宋神宗,只见宋神宗则慢慢地端起茶碗,用茶盖轻轻地将面上的茶叶撇开,凑近了轻嘬一口,然后微笑着看了看大家。
宁公公这才回过神来,夸张地打着哈哈边笑边说道:“哦,对,对,五爷说的是,我看你们还是现在就走,等会儿我和杜掌柜就送她回去。”
喻鸽儿见宋神宗有和自己开玩笑的意思,牙一咬,小辫一甩,伸出一只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给王安石,杜文浩和宁公公忍住笑,见王安石先是有些尴尬,继而镇定了一下,给宋神宗干笑了一声,然后背着手微微地着身子踱着方步走出门去。
王安石和喻鸽儿先去问了小莲住的地方和她男人的名字之后,就上路了,不过行路者一老一小的脸上可没有露出一点愉悦的表情,一个弓腰驼背地在前面走着,一个阴着个小脸拿着一支柳条跟在后面还不时地对着前面的背影吐个舌头做个鬼脸。就这样一直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李家村。
王安石终于在村口站住了,他没有回头希望的是走在后面的人会上前和自己说话,哪怕是说上一句这就是李家村啊之类的废话也好,但是他错了,喻鸽儿见他停下自己也在几步之外停下了。
村口有一棵很大的榆钱树,榆钱儿的长势看来不错,油绿油绿地吐出蕊儿,风一阵一阵地吹来,榆钱儿就呼啦地叫着,树下两个人也僵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