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兀鲁忽乃退后两步,啐了一口在李瑕脚下。
“额秀特,你就是个疯子。”
李瑕道:“三天前忽必烈就在增援了,我数了他的帐篷。若不是我的兵马要来了,他为什么?”
“我再信你就是我下贱。”兀鲁忽乃道,“你就没想过吗?长安会是什么样?有没有背叛你?李瑕,趁着我还愿意带你走,你还有选择。”
“说到这个。没有人有资格叛乱,因为当世的主要矛盾只有一个,长年累月的战乱和万众期盼天下一统之间的矛盾……你知道什么叫‘矛盾’吗?”
“你真是个疯子。”
李瑕笑着摇了摇头,自说自话。
“这个时代很简单,人口太稀少了,所以最大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土地兼并、制度改革。这个时代最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天下必须尽快一统。”
他知道说这些很讨厌,非常讨厌。
以前他很反感理论,但做的事越多,他越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做,寻找一切问题的根本答桉。
他必须认真去思考这个时代,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理论能帮他看清很多事。
“就算是在最富庶的江南,贾似道指责那些土财主们不肯掏钱北伐,但民间的收复之声从来没有停歇过。天下一统,这是这个时代强大的声音,洪流滚滚而下,没有人可以阻挡它。
能够一统天下的,只有我和忽必烈了。长安不可能出现自立的臣子,他们也不会再选择赵宋。而在我与忽必烈之间,只有我才会真真正正贯彻汉法。没见到我的尸体之前,他们不会屈服。”
李瑕伸手按在了兀鲁忽乃的肩上,又问道:“你自己作判断,忽必烈为何亲征?为何将我堵在这里?为何现在还在增兵?透过这一切的现象,你看看这一战背后到底在发生什么……”
“放屁。”
兀鲁忽乃有一瞬间因李瑕的脸而发了愣,很快,大骂道:“你彻底疯了,别和我说没用的屁话了!你现在是要我陪你灭国,不行!”
“只要咬牙撑住,你不会灭国,这一战之后,该轮到我们反攻忽必烈。”
“李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坚挺。我的战士已经累了,我也已经累了。你比别人坚持得越久,离开你的人就越多。”
“不,先坚持不住的会是我们的敌人。”
“三天。”兀鲁忽乃道,“不可能更久,战士们真的会杀了我……”
~~
从李瑕的帐篷出来时已经入了夜。
兀鲁忽乃翻身上马,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和汗臭。
她之前就已养成了洗澡的习惯,希望战事能停一停,至少能好好地洗个澡。
营地很大,而且已经有些过于空阔了,死了太多人之后,剩下的兵力防守这个营地已经有些顾不过来。策马行了一会,她才回到自己的驻地。
但她却没有睡下,而是换了一套衣服,带着十余骑扮成探马,离开了大营。
半个多时辰后。
在空旷的平原上,兀鲁忽乃发现了前方的一团篝火,有十余骑人马正在篝火旁。
“你来了。”
岁哥都策马上前,眯起眼在夜色中注视着兀鲁忽乃的脸庞,道:“上次说过,你不杀我,早晚会有回报。”
“我不是为了回报。”兀鲁忽乃道:“只是看在以前你额吉帮过我。”
“她不是我额吉,我不是嫡子。”岁哥都道:“你是看在和我的情份上。”
“呵。”
“李瑕必定会死,但你不会。”岁哥都道:“只要你愿意投降。”
“你们能赢?”
“还用说吗?海都已经西归了,脱忽马上也要增兵过来。”
“李瑕就要败了,还要增兵?”
“大汗还要灭唐国、灭宋国。”
兀鲁忽乃点了点头,喃喃道:“那为何先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