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为什么要服输?老子那是出招儿不慎,又不是真的打不过他们!”
“是是是,你多能耐啊!我不该出手救你,就该等你准备好技能反击,我一出手,影响了你的威武啊!”
“可不么……”季洋笑道,“你要不出手,不出三分钟,老子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呵呵……”王鲲鹏看着自信满满的季洋,笑得相当温柔。
季洋被他看得有点儿心虚,心想这可是老子的血泪史,你非得翻出来干嘛?
小时候总有人说他是小姑娘、骂他是娘炮,他每次都会反击,每次都打不过对方、每次都会或多或少挂点儿彩,遇着鲲鹏那次,是最惨的。当时如果没有鲲鹏帮忙,他就要被人一脚给踩在鼻子上了,哪能有现在这么英俊高挺的鼻梁?
也正因为当时看到鲲鹏一人挑八个的威武劲儿,他才回家缠着他姥,非要去学武术。然后他姥就妥协了,只不过送他去学的不是中国功夫,而是舶来品。最终他还是没能向他的偶像看齐。
“鲲鹏,不忽悠你,从小到大,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在我心里,你形象特高大,像个巨人一样,没有什么事情能将你打倒。十二年而已,如果你表现得好,没准儿还能再减几年,九年十年就出来了。那时候你才多大年纪啊?三十出头儿,正是人生中最好的时候呢。等你出来,咱还一起玩儿一起浪,好不好?你要真有本事争取到减刑,你在我心中可就不只是巨人这么简单了,那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天神,能让人跪地膜拜的那种!”
王鲲鹏笑笑,道:“还说不是忽悠我呢?就你这脾气,谁能让你下跪啊……十二年啊,十二年后,你还在不在这里呢……我怕我找不到你啊……”
“草,老子不都说了,以后每周都来看你!而且等你出狱那天,我肯定在门口儿放鞭炮接你啊,你瞎了还是傻了?我就在你面前你都找不见我?提前老年痴呆了?”
“呵呵……”王鲲鹏就只是笑,贪恋地看着季洋的脸,笑着……
季洋越看他的神态越觉得不对劲儿,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儿,而且这念头儿一出,竟是压都压不住,瞬间占据了脑海。以至于握着电话的手,都开始颤抖了。
“鲲鹏……”
“洋子”,王鲲鹏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道,“我啊,从小儿就想和你在一块儿,一直都是。小时候不懂得喜欢,我就想一辈子和你一起玩儿;长大了,懂得的多了,我就想着,不能只是和你在一起玩儿,可我又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不敢做什么。也就只是想着,我得努力学习,我得有一份体体面面的工作、我得光明正大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要有钱,光明正大赚来的钱,这样你喜欢什么我就能给你买什么;我要有权,光明正大拼来的权,这样我就能保护你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只要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我想永远在你身边,让你打我让你骂我,我觉得你打我骂我的时候,你很开心……”
“你这性格儿吧,以后到社会上,铁定得吃亏,你得收敛一点儿。我喜欢你、林允琛喜欢你,我们才能由着你呼来喝去打打骂骂,可要是不喜欢你的人,明着的还好,玩笑几句也就说开了,阴着的呢?背地里被人给捅一刀的滋味儿可不好受啊……”
季洋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越听脸色越沉,到最后,脸都吓白了。趁着他一个停顿,忙止住了他的话:“我说你特么磨磨唧唧说什么呢?老子又不是傻逼,心里有数着呢,用你闲操心?你就给老子好好儿在里头改造,争取减刑,听到没有?以后你一睁眼,脑子里就只能想着俩字儿——减刑,别的啥也别想!明不明白?”
王鲲鹏痴痴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季洋追问了一句“明不明白”,这才忽然回过神儿来,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忙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保证道:“洋子你放心,我一定争取减刑,争取早日出来!”
“呵……这还差不多。”看到王鲲鹏眼含希望认真保证的样子,季洋顿时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洋子……你记着,我给你的,就都是你的,不要给别人。我爸养我小姑半辈子,够意思了,我不欠她的。我的都是你的,你记着没?
“什么?”季洋心情放松下来,也就没往那处想,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意思。
时间到了,两个狱警上前来带走王鲲鹏。王鲲鹏也不挣扎,只是目光还落在季洋的脸上,就想多看他一会儿,一秒钟都不想放过……
“洋子啊……”在狱警带着他转身之时,王鲲鹏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季洋,哽咽着、却也是笑着,温柔地唤了他一声儿。
他们说话的时候,两个狱警一直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门边儿听着,可能也是觉得王鲲鹏挺可怜,这一会儿,竟然没逼着他非要把他带走。反而也停住了,看向王鲲鹏,意思是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感觉到狱警的同情,王鲲鹏更觉悲凉……
他本想成为这世界的王,结果,却沦落成为众人脚下的虫。心善的,给予他同情和悲悯;心恶的,恣意践踏。
打从答应杜老二时起,他就没有尊严可言了。
没有尊严了……活着,也就没了意义……
“求你们。”王鲲鹏说了一句,就挣脱了两个狱警的搀扶,又回到窗边去。隔着玻璃,又轻轻唤了季洋一声儿:“洋子……”
他还有千言万语没有交代,可话堵到嘴边,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洋子……”他就只是唤着他,唤着这个他短暂的人生里、最喜欢最喜欢的人,也是他短暂又苦闷的人生里,唯一的美好。
王鲲鹏伸出手,隔着玻璃,缓缓放在了季洋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摸到的,却只是冰冷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