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转回头来向他时,又和颜悦色:“本宫知道,世子自小早慧,是最懂事的,也该知道取舍。”
那哭泣的女人终于崩溃了,往这边冲过来,哀嚎道:“不,不要去!”
萧皇后一摆手。
站在黑暗里的那些太监就上来将她按住,拦在远处,他只觉得这些人好像长在那片黑暗里似的,走出来时,像是从黑暗里血淋淋地剥出来,却行尸走肉似的悄无声息。
萧皇后戴着珐琅护甲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朝着他回头一指那个女人,笑着说:“看,你娘亲这些天藏在这里,都要憋坏了,憋疯了。她疼你,你也护她,对不对?”
侍卫的手上握着剑。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鞘,在幽暗中闪烁着惨白的寒光。
他们制住了那个孱弱的女人。
使她无法发声,不能动弹,只有悲切的呜咽。
她含泪的眼,仿佛是在哀求。
他眨眨眼,慢慢收回目光,似乎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回答说:“我,愿代殿下;臣,愿代君。”
距离他最近的女人满意地笑了。
距离他最远的女人却掩面哭倒。
他走过去。
有人拦住。
萧皇后看他半晌,摆了摆手,那些人便退开了。
他来到那美丽妇人的面前,抱住她,轻声说:“娘亲,不怕。”
她却哭得更厉害,拉住他不肯松手。
直到有人用力地掰开。
他看见他们将她拉了下去,隔到一旁,听见萧皇后在他背后说:“姑母会看好她的。”
有太监把沈琅穿的衣服扒下来,给他换上。
从鞋袜,到玉佩。
在被人重新蒙上眼之前,他跪下来向那妇人安安静静地磕了三个头,她疯了一样用力地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扎不脱。
黑暗在这时仿佛成为了无底深渊。
他在其中行走摸索。
在听见一道机关声响、暗道打开后,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摘下蒙眼的绸布,从乾清宫的丹墀旁走出,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宫人的尸体横了遍地,石缝里,低洼处,冻住的鲜血像是殷红的琥珀。
天上还在落雪。
他不知道是从进宫那一天开始,雪就一直在下,没有停过,还是中间停了又下了新雪。只觉得很冷,冻得人手指发疼。
梦境在行走间跌坠。
黑的夜,白的雪,无不化作了厉鬼,声嘶力竭地向他叫嚣。
忽然间有无数陌生的脸孔重叠在面前。
阴沉,狰狞,森冷。
有人问,你是沈琅?
他说,我是。
然后就听见长刀出鞘,雪剑铮鸣,一声寒彻骨的冷笑:“杀!”
杀——
眼前忽然被袭来的风雪遮挡,他步履维艰走在一条河中。